逐月楼,明里是聚集了西域无数的奇人异士,每到夜色降临,登台上演各种神秘能人的高超技艺。暗里则是一旦到了三更时辰,酒楼就会变成晦暗纷乱的黑市。
黑市里什么都卖,不仅有前朝遗落的珍品画作皇族典籍,还有各种奇珍异宝绝世神武。
除了这些纷杂的物件儿外,还会展出最后的压轴。
至于这个压轴是什么,陆耳即便有所猜测,但是并没有说出口。
突然从黑纱里传出一阵悠扬凄美的曲调,随着婉转的拨弦声,围着圆台的黑纱布缓缓上升,一位身着纱衣的绝色美人弹奏着精美的箜篌琴出现在台子中间。
她肤光胜雪,容貌秀丽,眉间还画着一朵朱红色的牡丹花。
如此的天香美人,并没有引起什么波动。
酒楼里的每个雅阁里依然是一片寂静。
箜篌声越来越大,曲风愈发激烈,音律里尽是金戈铁马气吞山河般的壮阔,曲调减弱,引入主题,这竟是一曲葬歌。
悲哀的乐音勾画出了战场上那一地死尸的苍凉之景。
随着曲调的高潮,圆台上赫然出现一个男人,他手举一个硕大的金鼎,抛向空中落下之时用头牢牢的顶住,青筋凸起,金鼎摇摇欲坠,男人眼珠爆出红丝,痛苦的支撑着。
他没有双腿,仅靠腰下的一坨肉撑着地面,那坨肉已经被压出了血印,狰狞可怖。
陆耳神色一凛,叹息道:“这人的腿竟是生生被割下来的。”
“伤口光滑平整,连新生的肉都是边角分明,是被人仔仔细细当成器物剐修了的。”花不闻放下酒杯,嘴角勾着讽刺的笑,“谁能想到丽城的繁华皮子底下竟然有这等人为之事。”
无腿男表演完就静静的退了场。
不停弹奏着的美人娴熟的换了曲风,异域小调欢乐逗趣,叮叮咚咚的敲击声在一旁和音。
一个身高仅有几十厘米的小孩儿蹦跳着登上了台子,穿着绿色的小马褂,身上还挂着一堆长命锁。
他肥嫩的小手一抬,几个黑衣人搬上来三个小箱子,箱子是黑色的,找不到任何缝隙,只挂着一把金黄色的锁。
小孩儿从黑衣人手里接过一把长长的大刀,千斤重的黑金刀在小孩儿手里竟是像玩具一般,他怪模怪样的举着刀跳了一个诡异的舞,忽然猝不及防的朝着箱子劈了上去。
像是疯魔了一样,他狂躁的把三个箱子都拦腰砍了一遍。
砍完之后他冲着空无一人的大厅鞠了一个躬,接着又蹦跳着一个挨着一个的打开被切成了两半的箱子。
每个箱子里都蜷缩着一个孩子,他们瘦骨嶙峋,面黄肌瘦,脸上都带着怪异的迷茫。
几个孩子手拉手的一起下了台。
“那个劈箱子的不是小孩儿。”陆耳沉声道。
花不闻眼里淬着冰冷的光,“是侏儒。”
惊悚之极的奇人技演还未结束,上场的几乎全部都是畸形人,他们面无表情,像是一个个被控制的傀儡。
最后登台的竟是连体人,两个女人化着浓艳的妆容,衣着暴露,雪白的腿上画着黑色的图腾,腰侧的肉紧紧的长在一起。
她们眼神空洞,僵硬的身体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弦音入耳,连在一起的绝美女人相依着翩翩起舞,诡异的舞姿好像能迷惑人的心神,眼神被引着不自觉的死死钉在她们身上,片刻都挪不开。
这惊人的残缺之美终于惊动了雅阁里神秘的客人。
几扇窗户上的屏叶轻轻的摇动了三下。
黑纱逐渐降落,遮住了玉台上还在弹奏的美人,弦音绕梁,逐渐隐去。
陆耳揉了揉额角,第一次看表演看的这么疲惫,简直心力交瘁。
“安觅音,在这里吗?”花不闻的声音有点沙哑。
“我不确定,只是猜测。”陆耳倒了一杯酒,默了片刻,“安觅音是为寻找火麟毒虫所以不见了踪影,而她消失前所在的地方正是丽城。”
“除了银马山庄的秘境,逐月楼是所有寻物之人必去的第二个地方。每三个月,逐月楼才会开设一次黑市,今日正是开启之时。”
陆耳头一回感觉到压抑,他喝了口酒,没去看花不闻的表情,“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我说,我是卜卦算出来的,你信吗?”
安静了许久,陆耳失笑,抬手准备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修长的手指忽的伸了过来,按住了陆耳的胳膊。
“我信。”
第8章 桃花江湖
雀城城主府。
慕寒安静的坐着,眼神直直的盯着手里的珠子。
“你在犹豫什么?既然拿到了聚琉珠,为何不快些突破瓶颈?”现任武林盟主朗鸣端正的坐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慕寒攥了攥冰凉的珠子,神情有些低落。
“他为什么不跟在我身边?”
朗鸣很懵:“谁啊?”
慕寒毫不遮掩:“陆耳。”
朗鸣横眉竖眼的拍了拍桌子,“你到底怎么想的?他和魔教头子腻腻歪歪牵扯不清,现在江湖人都在传他们的断袖之癖,你跟着瞎掺合什么?”
看着慕寒两耳不闻的样子,朗鸣的神情凝重起来,“你跟什么人来往,只要不影响到最终的目的,我都不会过多干涉。但是为了拿到下任盟主之位,你的武学必须要突破。半年之期,便是武林大会,倘若在此之前,你还是这副不长进的样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要忘了,我让慕云天收养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放纵的。”
朗鸣带着一身冷气离开了。
慕寒眉头轻皱,有些难过,这种情绪很陌生,能让胸口闷闷的。
如果是陆耳的话,他一定不会这样对我。
慕寒默默的在心里说道,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此时的药王谷,鸡飞狗跳,打破以往的平静,简直可以称得上乌烟瘴气。
林瑟痛苦的蹲在茅屋门口,面前是一个造型粗糙的药炉,炉子里冒出浓浓的青烟,味道十分怪异。
再怎么美丽的女人,被浓烟拥抱后,也毁的差不多了。原先白嫩如玉的林瑟,此时的脸上全是黑糊糊的烟尘,身上黑色的长裙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远远看去,这一坨黑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人。
“不止一次问自己,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整个儿魔教,都不把我当女人看呢?”林瑟喃喃自语,对人生感到迷茫。
九狸端着一盘小山果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着回道:“这是自然,整个魔教是视你为吉祥物的。”说着把小山果递给林瑟,“把这些洗了去,多磨练磨练,省的别人说吉祥物没用。”
林瑟:“......”
看着林瑟端着小果盘怒气冲冲的走远,九狸才端着烧好的药炉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片静谧,陈设简陋,只摆放着桌凳和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一个隔间被屏风挡住了。
九狸一手端着药炉,一手在成堆的瓶子里扒拉了几下,终于提着几个小瓶子慢悠悠的绕过了屏风。
隔间里放着一个巨大的木质圆桶,里面装着满满的热水。
九狸有条不紊的把拿进来的东西一个个往桶里倒,那架势很像是在熬汤,只见他双眉紧锁,面露愁绪,好像在思索差了点儿什么佐料。
“邪青玉,你那衣服是粘身上了么?如此难脱?”九狸淡淡开口,深觉“佐料”速度太慢,很耽误进程。
邪青玉哼哼唧唧的从帘子后面挪了出来,一脸不乐意,“我能不能穿着里衣啊。”
“需要我帮你脱么?”九狸抬眼冷冷的看了邪青玉一眼。
毫无商量的余地,邪青玉很是不爽,娃娃脸都快皱成了包子脸,“脱就脱。”接着很是豪放的把衣服全部拽了下来,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九狸顿了片刻,一派淡然的把手里的药炉放在了一旁,看也不看邪青玉一眼,语气平静:“坐进去。”
原本还气鼓鼓的邪青玉一下子劲儿就泄了,他怂怂的坐到了木桶里,出奇的老实。被放了许多东西的“热汤”已经开始冒起泡泡,颜色逐渐由透明变成了墨蓝,再缓缓凝为黑色。
黑色的药水温暖的裹住男孩背上狰狞的裂口,从深可见骨的血口钻入,剧烈的疼痛让邪青玉无法抑制的缠抖,他苍白的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被自己咬的透着淡淡的红,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