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然静静地看着他坐到对面,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景樊也沉默着。
二人颇有几分相顾无言。
车身已动,轮子压过道路,传来咕咕噜噜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有软毛垫子,虽然颠簸,但比肖家那辆马车舒服多了。
景樊微微前倾,手朝敖然伸了过去,惊的敖然瑟缩了一下,景樊手一顿,但还是执着的伸了过去,解开裹在敖然身上的披风,拽起他的手——手上的布带被肖杨平慌乱中打了好几个死结,牢牢实实的缠在手上,若是一点一点的解开必然的费点功夫,但景樊指尖微动,那布带便碎成了渣,敖然抬手揉了揉腕子,还挺疼,勒的太紧了。
两人这般无言,其实略微有些尴尬,敖然想说些什么,却也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他现在头昏脑涨,又累又困,身上到处都疼得厉害,哪怕马车再舒服,他也觉得坐不住了,总想换个姿势,可又没力气动。
只得小幅度的动动肩,蹭蹭背,亦或是抬抬腿。
见他坐立难安,景樊沉默的将马车里的小桌子立起来靠在一边,桌上的东西放在一侧。
敖然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腾出一大片位置后,景樊便一把将拽进他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紧紧搂着,把人圈在胸前。
敖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惊呼一声,随即忙挣扎,这样的姿势让他实在尴尬,景樊却搂的死死的,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头,沉声道,“乖乖坐着!”
语气有些狠,不容反驳。
敖然正欲生气,对方却又放缓了语气,“这样舒服些,睡会吧,很快就到,到了叫你。”
他手托着敖然的后背,轻轻抚着。
微微的痒意让敖然心有些慌,觉得气氛有些怪,可他更多的便是舒服,人肉垫子就是比马车好多了,哪怕铺了再多皮毛毯子也无用。
他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意识也不再受他控制。
朦朦胧胧里,他还记得问一句,“我们,去哪里?”
隐隐约约间,只听景樊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敖然心道,说了和没说一样。
随即便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章
迷迷瞪瞪间,敖然被惊醒,一睁眼,景樊正抱着他要下马车,好像睡了还挺久,这会儿意识也清醒了许多,抬头问道,“到了呀?什么时辰了?”
景樊稳稳得抱着他,一脚落了地,道,“到了,卯时了。”
敖然“哦”了声,抬头望向前方,眼前是个古朴的宅子,门前无甚装饰,亦无牌匾,看着低调至极。
驾马车的男子先上前一步敲了几下门,很快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开门者亦是个平平无奇的男子,恭敬的朝景樊行了个礼,不待他说话,景樊倒是先道,“让人去备药浴。”
那人忙低头应道,丝毫不敢耽搁,匆匆离去,驾车的男子也禀报了声去喂马便低头离去。
入了院子,才发现内里乾坤,朴素无华的外壳下,院内却富贵华丽,只看前厅的格局,便知这宅子怕是不小,敖然四处打量着,不由暗自感叹,竟不比景家山庄差。
景樊脚下速度不减,很快便到了主屋,屋内宽敞明亮,温暖奢华,将敖然放在床上,让他靠坐着,才拽着他的手替他把脉,脉象紊乱,内伤严重,景樊不由眉头紧皱,比他想得严重多了,敖然能坚持到现在当真是靠着非人的毅力了。
见对方眉头越皱越紧,敖然心一慌,这好不容易被就出来,不会就这么又挂了吧?莫不是汤家打的那几下太重了,但他自己当时也诊过,那会儿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把的,心中万分惆怅,不由迟疑着开口道,“那个,我还有救吗?”
景樊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凶狠,“闭嘴!”
敖然:……
能救还是不能救您倒是给个准话呀?
正要吐槽,门外传来敲门声。
“说!”景樊似乎火气正大着,对着门外厉声道。
可怜门口那人吓得声都颤了,怯怯道,“主子,药浴备好了。”
景樊这才舒展了眉头,语气也平缓了许多,“知道了,下去吧。”
说罢,又吩咐道,“备些吃食,流食最好。”
那人忙忙应下,听着脚步声渐远,敖然才道,“你现在怎的越来越凶了?”
景樊看也不看他,一把又将人抱起来,惊得敖然忙道,“你别抱我了,我自己走就行了,现在好多了,能走了。”
可惜对方压根不理他。
景樊并未出屋子,而是从右侧过去,那里竟还有个门,开了门,里面便是一个大大的水池子,砌这光滑平整的大理石,里面的水还冒着热气,进来只片刻,便蒸的人脸色红润了。
景樊将他放在水池旁边的椅子上,直接上手先替他解了披风,敖然忙拽着他的手,“我来吧,你也去歇会儿吧,泡个药浴我自己来就行。”
景樊反抓住他的手,目光直直盯了着他,二人离得有些近,但蒸腾的水汽弥漫在眼前,这么近的距离都让人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似乎——深邃而又危险。
敖然一时间有些愣怔,景樊却已经抓着他的手替他解了披风,没了披风遮挡,他现下这模样让人看得一清二楚,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肖杨平撕得破烂不堪,大片大片的皮肤露在外面,白皙的,青紫的,暴露的彻底。
敖然脸上的愣怔顿时变成了尴尬,在肖家山庄是因为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这些,但现在仅有两个人,周围也再无干扰,满身狼狈和当时被男人压在shenxia的场景顿时浮现在脑海里,清晰可见,尤其差点被男人侵犯这样的事让他怎么想怎么觉得羞耻,而现在被对方这样盯着,他更不由颤颤巍巍地向后缩了缩。
景樊一手牢牢抓住他的手不让他退缩,一手伸到他腰间,替他解了腰带。
敖然惊慌后退,却被椅子后背当着,不由急道,“别别别,我来,我来就行,你放开我。”
景樊又瞥了他一眼,“坐着别动。”
语气不重,却让人有种不容置疑的错觉。
这般强势,让敖然也有些气,“我说了我自己来就行,我还没废呢,脱个衣服还能做到。”
可他说话的功夫,身上本就破损的长衫已被对方一把扯得四分五裂,在身上挂都挂不住了,凄凄惨惨落了地。
整个上半身裸露在外面,才看出敖然真的伤得不轻,胸口一个深色的掌印,洇得周围已经青了一片,腰间和腹部更是青一片,紫一片,很多不知是下手太狠还是怎的,已经渗出了血,结成痂,景樊看得眼眸颤了颤,指尖更是微微颤抖着,缓缓覆在那青紫的皮肤上,他已经无暇顾及这样柔软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只知道这样轻轻的触碰,已让敖然倒吸了一口气,压抑着的,可因着离得太近,听的一清二楚。
这一路坐马车而来,虽然是被自己搂在怀里,但也有不少不可避免的接触,每一次触碰他应该都疼极了,可却从始至终未表现出一丝一毫,面色平静,语气淡然。
敖然也非不知好歹,景樊眸子紧紧盯着他身上的伤,手都在微微颤抖,他也明白对方在担心,终是放缓了语气,温和道,“好了,也没多痛,就是当时疼了点儿,现在都好多了,这点痛可比每次心口痛轻多了,那我都能受得了,这点伤压根不算什么。”
景樊的手瞬间顿了顿,仿若敖然的皮肤烫手一般,刺得他忙收回了手。
垂着眸,让人看不到里面的情绪。
沉默良久,他才松开敖然起身,站到一旁,缓缓道,“你,自己来吧。”
敖然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暗道,废话,当然得我来了,脱个衣服就行了,难不成你还想脱我裤子?
去了衣衫,敖然急急忙忙跳进了水池子,里面的水并不是清澈透明的,泛着深褐色,不用想便知加了不少药水,水微微有些烫,但一路走来,早就满身寒意了,这样烫烫的,简直恰到好处,虽然刺激的伤口有些痛,但浑身的肌肤和骨头都常快了,敖然忍不住发出喟叹,“真舒服啊~太幸福了!”
景樊正盯着他的后背上好像被磕出来的青紫,闻言心口一紧,手又颤了颤,许久了才轻咳一声,缓缓道,“别泡太久,两盏茶的功夫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