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许你伤害他！一根头发，都不行！知道了没有！知道了没有！桐业！”我拼尽所有的力气，抓住他的衣领警告道。
这似乎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哭，他摇着头，涕泪俱下，他说：“不要！你死了！我要让他们全部人给你陪葬！你没有错！你没有错！玉儿啊……”
“他说我错了，我便是错了……”
我蓦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十分硌人的木板床上，身上还盖着张薄薄的布。
“年轻人，我跟你说，你这样子是不行的。你看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有大好的前程和将来，何必跟着老夫受苦呢？”小房间外，一个极好听的男人声音语重心长道，似乎是在规劝什么人。
我……怎么了？
我似乎作了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我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东西，然后，我去跳河了……
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向外间。本来正在谈话的两人见我出来，停止了对话，一起望向我。
“你醒啦？”是皊凰率先开口的。他一身纯白，半躺在一张破榻上，朝我摇了摇手中的酒壶，问：“要不要来点苦情？”
“叶姑娘，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螭吻道：“是被什么人抢劫了吗？你的木偶人和鬼使呢？”
我沉默着走到皊凰那里，接过酒壶，大大的喝了一口酒，可苦情酒刚进口，我便吐了出来，道：“这什么玩意儿？怎么不像是酒的味道，倒像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汁液混起来的！难喝死了！”
“哈哈哈哈！”皊凰大笑，道：“不然呢？普通的酒，哪里配得上苦情这个名字？苦情苦情！自然是世间最苦的，奇苦无比，难以下咽！”皊凰说着，拿回酒壶，满满地喝了口，像个酗酒的酒徒，一脸的沉迷。
“世间最苦的酒，配世间最苦的人……”想起那个梦，我眼泪就忍不住滚滚而来。
“漂亮姐姐，你怎么哭了？”不知何时跑了进来的柠桦见我流泪，便收起了笑脸问道。
“我没事。就是眼睛进沙子了！”我一遍抹眼泪一边笑道。
跟在柠桦身后的，还有一个光头的白衣小童子，那天晚上听皊凰叫，他应该叫小尧。
“眼睛进沙子，就到外边的溪水洗洗。沙子咯眼，莫要把眼睛弄坏了才是。”皊凰语气平淡道。
“谢谢。”我朝他点了下头，按着他指的方向走了出去。
第71章 认亲（上）
此后好几天的时间里，我都跟皊凰他们待在一起。
不是存心当的电灯泡。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目标没了，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也得到了。有些枷锁太过于沉重，早已成为灵魂的咒痂。想甩，是甩不掉的。还不如学会认命。
我在想啊，还不如直接被这梦境同化，成为这梦境的一员算了！
周而复始的悲伤轮回，估计也只有这样，才会被痛苦麻木吧！
这几天，我看螭吻与皊凰相处得也甚是愉快。
皊凰喜欢柠桦，是溢于言表的。他从来不吝啬于给小丫头专宠，比如骑胳膊，抱抱。这些小尧可是提都不敢提的。可柠桦要起来，却是如此的理所当然，都不带半点推脱。还乐呵呵地说，女孩子嘛！就得要宠着！将来找夫婿了，也一定要找一个比爹娘还要宠爱你的人才行！
记得有一次，也不知为什么，柠桦喜欢唤皊凰作娘亲，从被皊凰在商女手中救出醒来的那一刻起，就坚定地认为，皊凰是她失散多年的娘亲。无论皊凰怎么解释他是男神仙没法生孩子都没用。
后来，皊凰想到了个主意，和螭吻商量了番，觉得他可以认柠桦当干女儿，或者徒弟。这样子，柠桦就有了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的理由了。将来螭吻和赤献大婚后，夫妇俩还是可以常来探望这孩子的。
螭吻是没资格反对的。
皊凰自觉这主意甚好，便乐呵呵地跑去跟小丫头商量。
“桦儿，要不这样，你以后叫我干爹，或者师父好不好？”皊凰道。
柠桦歪着小脑袋瓜儿想了一会儿，道：“不要，为什么呀？你明明是我娘亲！”
“干爹或者师父听起来比较威风哦！”皊凰继续循循善诱。
柠桦嘴一瘪，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开始泪花闪呀闪：“为什么呀？娘亲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呀？我不想叫娘亲作干爹师父！我就要娘亲！就要娘亲嘛！哇！”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皊凰被这一幕吓得愣了愣，当即下决定，道：“好了好了！只要你乖！以后你爱叫娘亲就叫娘亲，爱叫爹就叫爹，好不好？”
“我不要叫你爹，我就要叫你娘亲！”柠桦抽抽嗒嗒并十分坚持道。
于是，纠正计划宣告失败！
除此之外，皊凰还特喜欢劝婚！
皊凰帝主他老人家，自认是个看得非常开的老前辈。
也不知为啥，他老人家居然默认了我胡乱编造的那个故事，顺着故事的情节时常规劝螭吻，道：“年轻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反正当年也不过是一场劫数罢了！神仙历劫，就像作了场梦。谁会在梦醒之后还会在意梦里的情节呢？依老夫看，赤献那家伙虽年纪大了些，贵在性子好，是个贤惠持家的好妻子。她的过去也不是那么愉快，将来你若真的娶了她，要对她好一点。多生些小天孙什么的，热热闹闹的。到时候也可以常来三途河畔玩玩。多少年了，三途河畔好像从没没有真正地热闹过……”
我问螭吻，跟皊凰帝主相处了这么多天，觉得皊凰帝主怎样？有没有像印象中的那般蛮不讲理十恶不赦？
螭吻摇头，他说，这些天，他总觉得记忆深处某样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给遗忘了。他很想想起来，可每次努力把那扇门推开后，发现门的背后，什么都没有。或许吧！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很多时候，他都会莫名地把自己代入到我所编造的那个云郎的角色。
第72章 认亲（中）
如果换作从前，我会迫不及待地告诉他，没错！你就是那个云郎！你就是皊凰帝主用尽一生去守护的那个人！
可我现在真的说不出口了！
就算我现在说出口，又能改变些什么呢？就算记起来，结果也不过是一轮梦境的轮回罢了。就这样吧！当个沉默的旁观者！随他喜剧悲剧，我只管认真看剧！
我笑了笑，道：“皊凰帝主是个很好的神仙，你要好好珍惜有他的日子。毕竟这样的日子，不多。”
“是啊！日子不多了。再过一个月，就是我与阿献的婚期了。”螭吻道。
“这事你跟帝主说了吗？”我道。
“还没。”
“你该跟他说一下，或许他会很高兴也说不定。”我道。
“过两天吧！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跟他说。”螭吻道。
“何须过两天？婚姻大事，不是越早准备越好吗？”皊凰忽然从屋角转了出来，抿了口苦情，咧嘴而笑，道：“你们大婚，作为桦儿师父，赤献故友，我一定会给你们备一份大礼！要送什么好呢？这得要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不是？”
没想道皊凰会偷听的螭吻怔了怔，惭愧地低下头，道：“对不起。”
“你无需跟我道歉！男婚女嫁，本来就很正常。而且你小子很重情义，追赤献从凡间追到天上。老夫很是喜欢。”皊凰道。
“可惜，阿献她还没见过桦儿。她似乎也不记得我们的事了。她，拒婚了。”螭吻目光黯然道。
皊凰愣了愣，笑道：“这有何难！明天老夫就亲自带你跟桦儿上赤水钟山拜访她就是了！你忘啦！帮人解决疑难杂症，可是老夫的一大强项！”
“谢谢你。”螭吻道。
“不用客气！”皊凰转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喝着苦情走开了。
第二天，皊凰按着约定，带着我们去了赤水钟山。
我们的突然造访，使得赤献很是惊讶。
她还是那天晚上的打扮，一身青烟云纱，迎风而立。螓首蛾眉，容色倾城，观之可亲。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番魏紫姚黄的风范，其中又平添了一缕似有若无的情客百结之气。若非其身份可怖，着实容易让人于不自觉间神魂颠倒。
她忙不迭地请山中小仙摆出钟山的特产果子来招待，还一个劲地说钟山洞府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特别是皊凰帝主，能亲自登门造访，简直是她想都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