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尧晟一手插兜，白衬衫穿得一丝不苟，身姿挺拔，俊脸表情难辨，看向审讯室内。
“这次案件的破获，苏队功不可没，相信今年W市市局的案件破获率一定会继续稳居全国前十。”
这话听着没问题，听在陆尧晟耳朵里，意思就像是破案率稳居全国前十都是苏北璟的功劳。
“我们市局上下定会继续努力，不负众望。”
一句话，意味不明，仔细观察，陆尧晟说话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丁粤一眼。
虽说来看周来审讯，但丁粤实在兴致缺缺，不一会儿就找个借口有事走了。
傅笙盼瞅了瞅两个人一来一往的交流，这段对话着实怪异，说不上来的感觉。
今天一早乔远就打电话给她，说苏北璟让她跟着乔远过来看周来审讯，而他自己，此刻还在卧室的大床上闲适入睡。
傅笙盼都能猜到苏北璟此时的内心想法，案件于他肯定都摸透了，至于那些细节和善后工作，他从来都懒得管，那个家伙肯定会说，为这些事忙活简直就是浪费他宝贵精神力。
当然，这个想法，其他人不会知道。
第124章 真相与真相之后
“让我进去审讯?”傅笙盼指着自己，看着陆尧晟，惊讶道。
“陆队，她会不会不太合适。”
乔远不知道上回傅笙盼审讯赵艳的男朋友刘世平的事，只当她从来没审讯过，没有经验，周来的案件这么重要，怕出了差错。
陆尧晟看了乔远一眼，视线重新转回傅笙盼身上，眸光难辨。
“周来提出的，让笙盼进去审讯。”
人前，陆尧晟从不会喊她笙笙。
“好。”一个字，言简意赅，这段时间傅笙盼的表现，让乔远对她有了很大的改观。
“交给我吧。”
进了审讯间，里面的人出来，只留周来，傅笙盼和一个记录员。
审讯间里的四个角落昏沉沉的，只在中央天花板挂着一盏明晃晃的吊灯，周来就坐在等下。
白炽的灯光照得他脸庞轮廓更加明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憔悴的脸色。
从傅笙盼一进来，周来的目光就一直看着她。
一片静默。
“小傅，好久不见。”周来率先打破沉默，嘴角扯着破碎的笑容。
傅笙盼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控制好情绪，眼神淡淡地望着周来：“如果没有好久不见，你也不会伤害阿望。”
“阿望他……”沙哑的声音顿住，周来的视线停在傅笙盼放在桌上仍旧裹着一层绷带的右手，垂下眼睑，“还有小傅你……对不起。”
“你是在愧疚吗？你在残忍杀害那十一条人命的时候可曾想到过你会愧疚吗？”
仿佛一下苍老悯怜的声音让傅笙盼倏地提高音量，眸光如炬看着周来。
半晌，周来低着头不讲话，气氛凝固，审讯间外的陆尧晟和乔远看着这一幕，亦是沉默着。
“说吧，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来抬起头，狭小的眼睛里带着浓重的痛苦与无奈，像压抑许久的悲戚终于要开闸奔泻。
傅笙盼看过周来这几天在医院的检查报告，长期处于精神压力中，导致重度精神抑郁和轻微精神分裂。
“还记得你静姨吗？”周来每回提到他的妻子静云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眉眼里全是温暖幸福的笑意，嘴角也挂着温柔的弧度。
他们感情好，经常去他的店的人都知道，周来与静云平淡却至深的情感无不令人动容。
傅笙盼拧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们知道吗？静云要死了，乳腺癌，晚期。没多少日子了，她就要永远的离开我，不过也不是，我很快就会去陪她了。”
他语气平平，没有起伏，可是眼里的泪水却跟着安静地流下来，他也不擦，任由眼泪流淌。
“你们应该看到那个竹简了吧。”
傅笙盼眼神一紧，竹简……
“你们知道吗！竹简上记载着一个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方法，有了这个方法，我就可以救静云了!上面说，我按照十二地支分别对应的时间找到相应的对象，取其体内器官，摆在十二地支图上，连着静云的镯子，这样，始皇的神力就会保佑静云的灵魂，她就不会再遭受病痛的折磨，不会离开我……”
说到这里，周来已经泣不成声，嘴里断断续续还在说着：“静云生来就因身体缺陷不会说话，我们在一起二十五年，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最后我还是没能好好守护住她……”
第125章 很荒唐吧
说到这里，傅笙盼已经能完全明白周来的做法。
她想不到，十一条人命的付出，竟只是因为竹简上一段根本没有真实性可言的文字。
表情复杂的看着他，她该说他思想愚蠢腐朽，还是为他和静姨感到惋惜?
“周来，你错了，错得彻头彻尾。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不过是鬼神乱力之谈，生老病死是自然的力量，没有人可以改变。”
“怎么可能!不会的!那个人明明说可以让静云恢复的，一定是我没有达到要求，你相信我!相信我!”
周来忽的情绪激动起来，挣扎着要从椅子上起身，但手脚受了束缚又被重重扯了回去。
傅笙盼没有忽略掉他口中的那个人，却不在此刻发问，看着周来，她面露厉色：
“相信你?是要把阿望送到你面前，让你开膛破肚吗？”
最后几个字傅笙盼几乎是咬牙说出来的，她真的无法相信周来为了静姨，居然疯魔到这般地步。
“开膛破肚……我没有……我没有想对阿望……”
嘴中喃喃自语，周来双手掩面，低低地呜咽起来，只能听见他撕裂的嗓音不停重复的一句“对不起”。
这样的周来，颓然无助到了极点，渴望去拯救又渴求被救赎，他在一念之间纠结折磨的做着选择，可惜最后还是情感压过理智，让他一错再错。
很荒唐吧。
“这是静姨给你做的钥匙扣。”傅笙盼拿出那串在赵艳家捡到的钥匙扣。
桌上，钥匙扣系着的小人偶仍旧眯着憨憨的笑，简单质朴，却足以看出制作者一针一线的用心。
处在情绪波动的周来慢慢安静下来，小眼睛里还泛着泪光，浊混的眸里只有那个小人偶，似怀恋，似悲悖。
看着钥匙扣，他不敢去触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鼻头微酸，傅笙盼兀自看向别处。
“笙盼，静姨找到了，她的尸体被发现在森威大厦北停车场的地下室里。”
桌上的对讲机一直开着，审讯室外陆尧晟的话清晰地传到傅笙盼以及周来的耳朵里。
傅笙盼蓦地瞳孔张大，尸体……静姨死了!
下意识看向周来，他这会却意外的安静，没有任何情绪表现，死命的盯着那部对讲机，如枯灰的眼神里没有一点色彩。
“静云，静云……我的静云!”
一声又一声，周来再也控制不住，掩面嚎啕大哭，凄厉的嘶吼声响彻幽暗的审讯间。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但是很显然，他就是个骗子，如果静姨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说她该有多么寒心。”
周来哭得不能自己，气氛略显压抑，傅笙盼身旁的记录员凑近，小声的问：“要不我们先出去?让他一个人呆会儿。”
“不用，你先出去吧。”
冷冽的神色让记录员微微怔住，傅笙盼市局最近风头正盛的新人，她此刻沉着冷静的模样，俨然一副经验老道的刑警。
看了她几眼，记录员没再说话，起身出了审讯室。
第126章 傅贤的事
透过玻璃镜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陆尧晟有几分晃神，那一瞬间，他竟觉得傅笙盼离他很遥远，像是从未接触过的陌生感。
接着，心里头的失落一阵一阵涌上来。
这边，审讯间就剩下两个人。
短短十分钟，长得犹如一个世纪，傅笙盼也不开口，她在等周来自己说。
“我真的错了吗？这两年来，我天天为静云的病情担心，看着她身体越来越差我却无能为力，我真的痛恨这样的我……”
“去年年初，我收到一个快递和一封信，就是那个竹简，上面写着有让静云恢复的办法，一开始我觉得很荒诞，怎么会有这种所谓杀人的方法来救人，可是我真的不敢想象没有静云的日子，她的病情一直在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