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反正都跟林舒没关系。
她想。
林舒出门早,因为学校较远。她脚程算是很快的了,但还是要差不多四十分钟左右。黄孟雪要午睡,所以她都是坐出租车上学。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林舒终于见到了她的新同桌,左炤。
他脸上还有一道没有消肿的手印,洗洗软软的头发垂下来,又在一走一动中向上扬起,带着一股自傲自大的痞气。
“嘿!同桌!”
他和几个男生抱着一个篮球,从楼道里急急穿过,肆意而张扬地吹了声口哨。
“哎呀呀,骚死你!快走!三班抢篮板可不要脸了!快走快走!”
“哎呀你麻痹别推!老子知道。”
一行人轰隆隆下去,眨眼就消失不见了,留下一点声音消散在风中。
黄孟雪戳戳林舒:“看到没,自己脸上都那么大一红印子还不知道收敛些。左炤真是骚,就是骚,骚里骚气的。”
“他那,就为什么呀?你做了啥子事?”
黄孟雪“嗨”了声,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和第一小学的人打架去了,还进医院了,太严重了,他们几个都被叫家长了。”
“啊?”
“是吧?真的其实左炤人挺好的,就是老爱跟外面那些混混在一起。他爸妈你知道吧,就是五年级的老师,管他都管不着。”
“老师?”
“是啊,他爸妈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以前还老往六年级这儿跑,就是盯他……哎快走快走,要集合了!”
体育课其实很无聊,小学的体育一般就是做几个热身运动,老师急着坐办公室,学生急着开溜。两不打扰,相处甚是和睦。
林舒被黄孟雪带着熟悉校园。育才小学虽然比不上第一小学,但胜在面积大。各种设施因有尽有。他们先是在操场上一边看左炤几个打篮球聊聊天,然后去最右边小花园里逛了一遭,最后两人绕道学校后头,一座掩映在藤木下的小建筑在林舒眼底漫开来。
建筑前头,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图书馆”。
林舒的眼睛刹那间就亮了。
“那是图书馆!可以借书吗?要不要钱,或是,或是卡呀?”
黄孟雪看看图书馆,兴趣缺缺:“哦,不要卡,接着登记就可以了,一个周内去还书就行。”
“它为什么是关着的?什么时候可以借呀?”
“嗯,周一到周三才可以哦。周四和周五只能还书。你看吧,你下周想借的话再来吧。”
“嗯好。你借过吗?都有哪些书啊?”
黄孟雪显然是不爱看书的,一提起书就像打了霜的茄子,恹得不行。
“其实我几乎不借书。你不知道我妈从小就逼我看书,各种书你知道吗!啥都有,还不带图的那种,我都要看吐了。不看不看,走了走了!”
林舒讪讪,不再说话,心中却暗暗记下了这个藤木缠绕的图书馆。
运动了一节课的男生们湿透了短衣,左炤满头满脸的汗水双手撑桌以一个飞翔的姿势准确落在自己的靠边的座位上,然后呼呼甩头,畅快地喝了口水。
林舒和黄孟雪被她和程子嘉甩出来的汗水喷了个正着……
“啊!”
黄孟雪愤怒出声,却只换来两人无赖般地嘿嘿,也不敢骂人或是打人,自己赶紧拿纸巾出来擦擦。
林舒的书本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有汗液,但她几乎不随身带着纸巾,也就随便用手擦擦。
书很有多破损,有好几页是被透明胶粘起来的。
不过还好,粘过了的书页也就没那么容易破损了。
林舒不曾注意到旁边同桌的动静,不一会儿只见一张雪白的印着橘红花朵的纸巾被甩在前头,左炤声音懒懒的:“给你,同桌,对不住了哈!”
左炤说完没有等林舒的反应,趁着还没上课赶紧趴一会儿。林舒望着那张纸巾没动,看着那朵花越加好看,鬼使神差地把它收入书包里。
如果不是韩老师的课的话,就会比较好上。但那也只是相较于因为保不准某个时间带你某个窗户后头就会有一双幽幽的眼睛巡视着这帮崽子们随时随地可以发动准确攻击。
对于林舒这个成绩不大好甚至来这个班算是差生的人来说,很显然,噩梦才刚开始。
上学第一天,她回到家潦草地写完了作业,想起韩老师肃然凶煞的脸,有些不安地重新又检查了一遍,实在不会的咬咬笔头还是不会,于是就放着。
快到十点时她简单用冷水冲了把脸,嘴里含着两块小饼干,躺在床上掏出那张印着花的纸巾。左右看了看,又凑到鼻子上闻了闻,嘿,还有香味呢。
像是饼干的甜甜的味道。
也不像家中用的那种粗糙的纸张,反正就很厚实,印着橘色的花,还有香味。
左炤一个男生还会用这种带香味的纸巾呢。
可能是他妈妈准备的吧。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买的?
林舒侧了个身,将那张纸压在枕头下,关了灯,睡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姿势。
如果林舒知道她的作业不仅没过关,还彻底成了韩老师严重的态度不端正的学生的话,她可能就不会那么早早睡了。
第二节课刚下,趁着课间操,韩老师阴沉沉的脸出现在她头顶,黑影埋没了女孩不住颤抖的身体。
“啪!”
作业本被韩老师摔在办公室的桌上,林舒哆嗦着后退了一步。
“作业怎么回事?放学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作业必须认真完成?来我们来看看你的作业。”
韩老师打开本子,指着第二道题,眉头拧成一股扭不开的姿势:“这道求角度的题,是书上的第二道习题改编的,换了一种问法和数据,我讲的时候你有没有听?”
“还有这道,这道题书上没有相似的题,但我昨天左后讲的例题是不是涉及了它的问答?”
“还有你这答题的格式!一遍遍跟你们说一定要写单位写单位,一个单位就一分,你看看你少了几个单位!”
一个女老师进来接了杯水,轻声道:“韩老师又在给学生做学习辅导啦?”
韩老师无奈道:“这帮崽子,不多说一两句没法记住。”
“哎你们班成绩那么好,还是韩老师管的严!”
韩老师摆摆手,花白的头发立成尖锐的姿势。
林舒一声不吭。
他们说,韩老师打人。作业不认真的,考试不及格的,都打。
打得很重,家长也不会管的那种。
韩老师声音一响起她就颤栗。
“过来点,站那么远干嘛,听得到题吗?这些题都是基础题,不能丢分,知道不知道。”
“嗯。”林舒细细地应答。
“行,还有一些时间,我跟你讲讲这些题,听仔细点,下去多把书看看。”
室外,广播体操的声音扩到很远。
扩胸运动,一,二,三……
“从这面做一条辅助线,然后观察这两条线,看到了吗,是不是平行……”
等林舒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各班人都有序地往教室走,她满脑子都是平行线,内错角,生怕漏了一点不记得了。韩老师要求她错题重做,下午重新批阅。
肩膀传来手掌强轻轻击打的重量,林舒向左看,右侧传来左炤上扬的音调:“同桌!老韩叫你干啥了?”
“作业。讲作业。”
“嘿,我还以为找你打听那啥呢?哈哈哈哈,拜拜,我去撒把尿。”
……
啥?
莫名其妙。
林舒的有点偏科,数学稍微好点。偏偏遇上了一个恶鬼似的数学老师。为了提高这个新来的学生的成绩,韩老师还会额外给她布置作业,甚至要求背公式和定律。
林舒从来没有感到学习的压力是这般大。
从来没买过学习资料的她破天荒向他爷爷开口,拿着那十五块钱,在书店徘徊不止。
她悄悄翻开一本学习通,十六。小升初冲刺,二十。
她从书店前头看到后头,又倒回去,最终没有拿上一本书。
书店老板娘坐在收银台边看手机,红色指甲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桌台。
书店里人不多,有几个小孩坐在地上看图画,极小声地说话。
林舒无声叹了口气,紧了紧书包,正打算回去,突然一声轻快上扬的调子高声亮开:“嘿!大姨!干嘛呢!我的烤羊肉串呢?”
左炤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外套拿在手里上下转圈圈,蹦蹦跳跳地出现在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