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江临沐摇摇头说。
在自己没有成立宗门之前，他是跟在大宗主手下的，而其他妖修，也是与人修一起学习修炼。
虽然人修与妖修在几百年前达成共识，说好平等对待，但矛盾，始终藏在骨子里。
在鬼修进攻修真界之前，人修除了自己修炼外，还会猎杀妖修，夺取他们内丹修炼，用他们身体炼制神器，甚至只是满足自己猎杀的施虐欲。
这种血骨之仇，不是一句“从此以后大家要和平共处”就能解决的。
而且人修具有极强的双标性和排外性。
妖修地位迅速上升，他们便不能随便猎杀妖修，实打实侵！犯了他们利益，导致许多人修产生心里平衡差异，他们心中不满，又不能说些什么，便把怒火发，泄在妖修身上。
强大的妖修他们惹不起，弱小的则往死里整。
即使江临沐这种堪称国宝级的稀有的植物类妖修，也被校园霸凌过。
而大宗主也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个赵风成他是带头欺负我的，他们用妖兽锁套住我脖子在地上拖行，甚至在我身上点火，说只是想看看我的原型，”江临沐笑了笑：“不过后来嘛……”
江临沐听说过赵风成，他从小就是天灵根，进步飞速，但是后来不知怎么了，这么多年来一点进展都没有，整个宗门都说他伤仲永。
虽然还是位列大宗主首席弟子，但没多少人看得起他。
“咱们妖修没文化，书这种东西都是人修编的，他们将自己写得如此光鲜亮丽，甚至在妖修徒儿面前去歌颂先辈斩下上古大妖的头颅。”
“所以后来我成立这个宗门，所有妖修都拜入我门下。”江临沐说。
“但是你要知道，妖修的恨意并不比人修少，人修对他们而言是真正的血海深仇。如果让沅戬进来，被欺凌甚至灭口都是有可能的。”
应鳞心想，要是真能这样最好不过了。
“我会护着他的。”
“那你干脆认他当儿子，护他一辈子算了！”江临沐脸上隐隐约约有了怒气：“我告诉你，人修看不起妖修，更看不起与妖修同流合污的人修！前者只是厌恶，后者则是背叛！”
应鳞微微眯起眼睛，真要是这样，那更不能放沅戬回去了。
“师尊，您又怎知一定会是这种结果，如果他足够强大，强大到甚至能以与师尊媲美，人修又能耐他何。”
“名声不要了吗！”
“您又怎知道他一定会在意名声？师尊您说过的，不可将自己想法强加别人身上。”应鳞严辞道：“他在师尊门前将前来邀他的人全部拒绝了，这消息现在恐怕已经传到其他宗主耳朵里，师尊就算再怎么将他拒之门外也没用，他已经‘背叛’人修了。”
“师尊，是咱们将他带到了修真界的，不能就放任他不管啊！”
江临沐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
应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那徒儿去喊他进来拜师？”
“算了，你带他去认认宗门地形。”江临沐揉揉额头，他之前怎么就不知道应鳞这么能说呢！
这小嘴叭叭的……
“是！”
沅戬坐宗门口，百无聊赖地看着天，心里不由发起牢骚
也不知道仙尊会不会改变主意，实在不行还是随便再找个师尊吧，再怎么混下去，若还是一事无成怎么办！
“小师弟！”应鳞推开大门，笑容如春风吹过耳边：“师尊答应收你为徒了。”
“真，真的！”沅戬不可置信。
“当然，方才我把你的话带给师尊听了，他都感动哭了，力排众议决心留下你。”应鳞面不改色。
“多谢师兄！”沅戬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我先带你熟悉宗门。”
沅戬激动地说：“是！师兄。”
应鳞伸手往外一指：“看到了吗？”
沅戬眨眨眼睛：“什么？”
“你眼前所看到的，都是师尊的韭菜园，懂吗？”应鳞收回手，缓声说。
沅戬迷茫地抓抓脑袋：“我不懂。”
很多年前，江临沐带着年幼的应鳞搬到此处，指着一片荒地如此说道。
应鳞当时反应与沅戬一样。
直到后来他看着江临沐将山头上的妖兽捶得喊爹，哭唧唧地交出自己地盘，还要支楞起爪子帮忙砍树搬石头，一点点把宗门建立起来。
他就明白了。
可不是韭菜园嘛，割完一茬又一茬。
“意思就是，老实听话，别偷吃师尊的灵果了。”
第13章 门前风景雨来佳
天还蒙蒙亮，一声高昂的鸡鸣声忽然响起。
“喔喔——咯……”
声音戛然而止。
沅戬揉揉眼睛起了床，心想这鸡咋还叫断气了呢？
昨日应鳞师兄跟他说过，醒了后要先去上一个时辰的早课，再回来跟师尊吃饭。
所谓早课，就是简单认些字，以备以后修行画符所用。
沅戬换好衣服，去的时候其实不算太晚。
教认字的先生还没到，其他妖修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有的是人形，有的露出毛茸茸的耳朵或者脸，有的人脸兽身，甚至还有的是完全的妖兽状态。
他一进门，本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妖修扭过头盯着他。
沅戬硬着头皮走进来，他环视了一圈也没发现有空桌位，只得走到一只老虎面前。
“您脚下的桌椅，应该是我的，能不能……”
那老虎跟人似的，一屁股坐自己板凳上，还空出一只爪子踩着旁边的椅子。
它庞大是身躯横在两个桌子中间，听闻此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虎口一张，呵气成雾，两颗森白獠牙看得让人毛骨悚然！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它声音浑厚威严。
沅戬咽了咽口水，怯生生地说：“昨日师兄说过已经给我添了一套桌椅，我看应该就是……”
“大师兄怎么没跟我说？”巨大的虎掌摆放在桌面上，爪尖一勾，在桌面上划出好几道深痕，木头被划开的“吱啦”的声音听得沅戬头皮发麻，不由踉跄后退一步。
其他妖修哄堂大笑起来，幸灾乐祸地盯着他。
“好蠢啊他！”
“看他吓成什么样子！”
“胆小鬼哈哈……”
——
窗外小雀“啾”地叫了一声，踩得树枝“哗哗”作响。
江临沐睁开双眼，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疼，没有知觉的脊椎上开始渐渐涌上一阵闷疼来。
他扶着腰站起身来，简单洗漱一遍后慢吞吞往后堂方向走去。
应鳞远远就看到他，笑道：“师尊再不起来天都要黑了。”
“哪有那么晚，弟子们不是才刚下早课。”江临沐掩着嘴角打了个小哈欠，他现在腿脚有点麻木，踩在地上软绵绵的。
应鳞看了江临沐一眼，师尊脸色依旧不见一丝血色，今日更是憔悴，看着病殃殃的。
他拉开椅子：“师尊，坐吧。”
江临沐软趴趴坐椅子上，觉得自己肩上似乎扛了了两袋米，浑身沉甸甸的。
“清芊你的新药方用着还不错，能让我一觉到天亮，不过剂量放少一点比较好。”
清芊端过来一盘青椒炒鸡，喷香的鸡肉味直冲鼻尖，她哆哆嗦嗦看了一眼应鳞，低着头道：“没，没问题，师尊若是还有什么不适，再跟我说。”
“嗯。”江临沐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不仅脊椎疼，脑阔也闷疼，还有点恶心。
“给我弄碗粥吧。”
清芊在应鳞的目光中冷汗直冒：“好，好的，我去把粥给师尊端过来……哎呀！”
也不等江临沐再说话，她急忙转身离开这里，腰间忽然一沉，一个比扫帚高一点的男孩被撞得跌坐在地上。
沅戬摸了摸自己额头，是错觉吗？
他怎么感觉自己刚刚像是撞上墙了。
“你是……那个人修？”她反应过来，抓住他胳膊把整个人提溜起来。“师尊就在这里，我去给你拿碗。”
沅戬揉了揉仿佛铁钳抓过的胳膊，愣愣看着消失得飞快的背影。
“你来了。”江临沐看向他。
沅戬身上新发的衣服上面甩了不少道墨水，脸颊上还有一块淤青，脖子上还有一道不浅的划痕，虽见了血，好在不是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