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话还没说完，大夫倏地将箭抽出去，沈青萝后背一痛，手撑在地上，转过身看向他。
苏渊面色惨白，无力地扑到她的怀中，“你有没有……爱上我？”
他还没放弃那句话。
沈青萝双手摸到他后背上的血，猩红的液体粘腻且刺眼，忙抱住他道：“苏渊，你还没有补偿我，绝对不能死。”
“你有没有……”
“我有。”沈青萝的话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发自内心，她没想过他会来找她，会为她挡箭。她能感受到他的变化，却始终没办法迈过那道坎。
“真……真的？”他仰头看向她，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又好像用尽了全力，苏渊何时这样软弱过。
“真的，这次是真的。”她不敢保证，却在他的眼中看到释然。
“我……知足了。”
他的唇角挂上一抹笑意，扑在她的怀里，已没了声息。
沈青萝愣了好一会儿，怔怔道：“不……”
眼前一黑，当即昏了过去。
***
一个月后。
宁安城，苏宅。
“我听说你最近茶饭不思，特带了亲手做的点心和青松一起过来看看。”杨采莲将食盒在桌子上一一摆开。
沈青萝扫了一眼，并未作声。
“姐姐，吃点吧。”沈青松拿出一块递过去。
沈青萝接过却有放到一旁，“姐姐不饿，青松吃吧。”
杨采莲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地叹了口气，“你现在有孕在身，就算你不顾自己的身子，也该替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沈青萝不自觉地摸向腹部，那日她中箭醒来后，得知已有了身孕，没多久便被司言送回宁安城苏宅静养，可有关苏渊，他却只字不提。
沈青萝还记得他在她怀中失去生息的模样，他大抵是死了，所以他们才不愿告诉她，怕她忧心，给她留了一丝希望。
见她不语，杨采莲苦口婆心道：“昨日听宁郎道，边关大捷，黎国已递交投降书，陆迁和敌国的那位将军已战死，也就在这几日，萧将军便回来了，也算是为你和苏渊讨了个公道。”
她又怎知，她想要的不是公道，而是要苏渊回来。若是半年前，沈青萝定想不到会为苏渊担忧至此，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没事，你带着青松回去吧。”沈青萝神色恹恹，小竹见状便扶她回踏上休息。
之后才送杨采莲和沈青松出门。
“你们夫人命运坎坷，今后还劳烦你好生照顾她。”杨采莲叮嘱道。
“放心，我定当尽全力看护好她和公子的孩子。”
等送二人走远，小竹才摇摇头。
昔日他对她上心，她爱理不理，如今他为她舍命，她倒开始魂牵梦萦，这情情爱爱当真是世间磨人的事。
***
十日后，出征大军回朝，此战一举攻破黎国，诛灭叛贼陆迁，萧衍获封护国大将军，宁国上下举国同庆，李钰特命人打造千盏孔明灯，祈祷宁国国运顺遂。
赶上中秋月圆，一盏盏灯火升空，照亮了半边天，沈青萝伫立在莲池旁，仰头望月。
“夫人，天凉了，当心身子。”小竹拿了件斗篷过来为她披上。
“丞相一家和小少爷都到了，我们该过去了。”小竹催促着，这宴会是宁延之促成的，特意提议在苏宅举行，为的就是给苏宅添点人气。
苏渊出事后，宁延之曾来过两次，每次都觉得这里太过冷清，而沈青萝始终面色冷淡，仿佛丢了魂魄，因此才叫了人过来暖宅。
“走吧。”沈青萝将手搭在小竹过来搀扶的手上，与她一同朝前院去。
宴客堂内，宁延之见沈青萝形容憔悴，不平道：“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当初该拼尽全力带你离开。”
沈青萝摇摇头，“入宴吧。”
过往的事已经过去了，再提又有何意义，若是能重来，以她的性子当初还是会选择逃离。更何况即便不逃，陆迁也会主动找上门来。
席间众人谈笑皆欢，尤其是杨采莲格外谈得来，沈青萝知晓她是为了缓解这宴席上的氛围，想让她高兴些，偶尔在她询问间也会应和两句。
“呦，正赶上好时候。”门口一人走进来，正是萧衍。
“值此佳节，将军不再府中陪夫人，怎么会跑到这来？”宁延之不解道。
“来送东西。”萧衍将一个包裹放到沈青萝面前，“回来时路过绥城，碰上一位说书的李先生，这是那位李先生和他夫人为沈姑娘准备的。”
是李昭和陶夭。
沈青萝打开包裹，里面是几样绥城的小吃，以前在绥城时，苏渊曾带她去吃过。
“姐姐，我想尝一尝。”沈青松盯着那糕点问。
“是父母亲家乡的小吃，吃吧，丞相和夫人还有萧将军不如一起。”沈青萝让小竹将糕点一一分发下去。
萧衍接过糕点，神秘兮兮道：“我这次回来还给你带了惊喜。”
“什么惊喜？”沈青萝已心如死灰，早已不期待什么了。
“晚一点你会知道。”萧衍卖了个关子，她并未在意，反倒有些困乏。
到了半夜，一行人各自散去，小竹伺候沈青萝沐浴后也下去歇息。
皎洁的月光透过纱窗照在地上，落了一片银灰，沈青萝却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独自站在那片莲池前。
荷花已落，池子因疏于打理而有些颓然，她伫立在池边仰头望月，感受夜间阵阵凉意。
苏渊爱她，她知道，会为救她而死，她却没想过。更没想到的，是她对他生出一种不一样的想法。她还是输了。
也不知伫立了多久，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她倏地转过身，“谁？”
那人的模样在月光下显现，是苏渊。
沈青萝喃喃道：“因思入梦，我大抵是想你了。”
她上前一步，摸向他的脸颊，是热的。
在梦里太久了，她已分不清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来人上前一步，将她拥进怀里，“是我，我回来了。”
沈青萝一怔，仰头看向他，摸向他的脖颈，感受到他的生息，“真的是你？”
“是我。”苏渊捉住她的手指轻吻。
沈青萝倏地将手抽回，“你没死？”
“没死。”
这句话让她清醒了不少。
“既如此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虽没死，却昏睡了将近半个月，苏醒后又上了战场，大获全胜后才随萧衍的大军一道回来。”
沈青萝怔怔地望着他，本有千言万语要同他说，如今百感交集，却什么都说不出。
苏渊抱着她，抱得紧紧的，失而复得，弥足珍贵。
“为什么不写封信，报个平安也好。”
“怪我。”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想到这，苏渊又想起另一件事：“你当日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哪句？”
“说爱我的那句。”
“你认为是假的？”她脱离他的怀抱，仰头看向他。
苏渊已从她的眼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重新将她揽回到怀里。
“是真的。我很开心。”
苏渊沉吟片刻，才继续道：“我们虽然以仇恨开始，现在，该和解了，以后好好过下去吧。”
沈青萝不语，她对他算上心了吗？她不知道，至少在他挡箭的那一刻，感动还是有的。
“他乖不乖？”他手覆在她的腹部。
沈青萝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若是不回来，等将来他出世，我会告诉他，他爹是个负心汉。”
苏渊在她的唇边落下一个吻，附在她耳侧道：“我从没打算负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沈青萝脸上终于露出微笑，以为他死了的那一刻，她没有释然，反倒被伤感的情绪笼罩，如今他安然无恙的回来，伤心已被喜悦取代。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唯有此刻，方为新生。
或许，她该给彼此一个机会。
“苏渊，我不恨你了。”
“我现在知道了，非但如此，我还知道你爱我。”
有吗？沈青萝不清楚。
耳边的声音顿了顿，随后又道：“希望之后，你还会像现在一样爱我。”
她还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恍惚中，看到一行字：恭喜你，故事到此终结。
落入她手
沈青萝猛地坐起，身上的睡衣已经全湿了，空调不知什么时候罢了工，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丝丝暑热，手机上显示是凌晨四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