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故意这样做。我只是看到人们都这样做就动心了。其实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我们的社会啊!我们的理论研究本生就是滞后的,把外国的理论引进来也不能全是我们的错。这也是为了全社会。”汪文卓叹着气说道。
“那社会培养你们是为了干什么?是为了剽窃别人的成果吗?难道剽窃还需要这么精心培养吗?你自己听听你自己的话,良心不会感到失望吗?”
“你先别生气,我真的并不是故意的。”
“那你找我来是为了让我理解你不是故意欺骗人的吗?好,我告诉你,我不信。”
“不是,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帮我想想办法。我不敢跟夏夏说,怕她生气,她没什么思维的能力,除了帮不上什么忙,还要跟我闹腾呢。”
“她自己看不见吗?现在消息铺天盖地的,难道她就能漏了吗?”
“她现在还不知道,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你就自求多福吧。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还不知道,先等等看吧。现在网上那么多人在讨论,暂时避避风头。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那你去发个公开的道歉声明,诚恳一点,缓解一下现在的局势,等过一段时间人们就忘了,那么多新闻和重大事件,人们不会一直记住你的。”
雪丽即使看不起汪文卓的行为,可是也不能坐视不管,面对舆论和群众,有时候花言巧语迷惑他们、安抚他们也是维护社会稳定的一种力量,反正人们也不明真相。
“我现在不敢说话,生怕哪句话得罪了人,掀起一片怒潮,那我的人生就完了。”
“你不说一下更麻烦,人们会说你不知错改错。现在的人不都是这样吗?先发个道歉声明安抚人心,管他是不是由衷而发,过段时间人们就忘记这件事了,谁也不会一直盯着你的。只是你记住,以后你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找我了,我也不想知道。”
汪文卓就不再说话了。两个人在尴尬的气氛中吃完了晚餐,都觉得意兴阑珊。
后来,汪文卓发了一个道歉声明,被广大网友指摘了两天新闻就过了热度,学校发出了严厉的警告后这事就算结束了。
汪文卓被这件事的打击很大,整个人的活力被打垮了,他一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为了名利连基本的尊严也不顾了。
他知道同行中很多人都存在同样的错误,有的被查出来的,有的侥幸隐藏住了,没有人是幸存者,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的虚伪和掩饰。
国内的研究现状本来就和国外的有很大的差距,再加上国内的社会环境和研究者们急功近利的心态,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他不能释怀了,觉得人们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其实谁又真的在意哪个人发明了什么、研究出了什么?
人们只在意自己的生活,所有一切伟大的东西都只会成为那些庸庸碌碌的人们的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他们享受着知识的福利,却不懂得尊重创造知识的人,他们只会等着看谁犯了错误然后群起而攻之。
时间过了好久他才开始放下这件事,慢慢地,这些事情都会跟着时间离开的,丑闻,不过就是一件事罢了。
汪文卓的事情过去没多久,梁静就把她自己大量的书信文件全部曝光在网上了,她的书、信记录了这些年她的心理历程和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时间,那个侥幸逃脱了几年的性侵者就被网络的力量打倒了。
人们知道他的名字后,搜出了他的学校、婚姻家庭、论文抄袭、别的性侵受害者等等、等等。
一个人,就像是一株无性繁殖的植物,瞬间,就被扯出了更多的如藤蔓般的丑闻。
但是,也有恶意揣测的人给她留言辱骂她“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才说出来一定是为了钱,不然为什么早不说呢?”
“被侵犯了那么久怎么不去死啊?”
梁静受不了网络攻击,或者说她早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她选择了自己最想要的结局。
她留给雪丽的最后一封信里写了一句:我试着去忘记,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快活不下去了。
她将对一个人的恨和整个人生的恨意都糅合在了一起,无法面对任何人,也无法原谅。
这一下,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了,和一个死无对证的人较量,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吴木林找不到反抗的力量,只能被舆论制裁着受刑,但是法律上没有任何证据,也不能惩治他。
学校在舆论的压迫下开除了他。
他的家庭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谁也不知道他还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是,梁静不在了,别的受害的女孩也已经开始试着忘记了。
生活的车轮就那么滚滚向前驶去,留在身后的是肮脏的发展轨迹,终将在时间的尘流中被淹没。
这种事情古往今来一直都有,人类兽性一直都没有改变。
梁静离开后,雪丽感到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空白了。那些支持的人、辱骂的人都闭口不言了,他们都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她不得不用自己朋友的事件写一些哗众取宠的文章,赢得了高点击率、高曝光率,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也为观众感到可怜,他们又真的知道什么呢?
不过是别人想让他们知道的罢了,事情的真相永远不是能看到的那么简单。
消失
梁静突然消失不见了,她的所有东西都还留在雪丽家里。
雪丽每次回到家,都能感觉她还在身边呼吸、说话,声音嗡嗡的,很低沉。
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回忆着认识梁静的很多年。
她们的关系在她看来更像是惺惺相惜,差不多的家庭背景让她们两个人更亲近一点,雪丽有点冷漠,很少结交朋友,而梁静温和大度,热心善良、爱帮助人,在同学们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乐于助人的“好人”。
她很怕和别人的关系不好,所以有一种老实本分的谦卑,对人接物小心翼翼地容忍着。
雪丽和梁静的朋友关系维持了四年,也有赖于梁静的这种性格。
梁静确实属于勤奋努力的人,但在大学校园里,人才辈出,聪明的人比比皆是,她就是愚笨的,被埋没在人群里的那一类人。
她有梦想和抱负,一直在默默地努力,虔诚的人总相信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并且相信某个预言奇迹的人。
雪丽很少探听别人的内心世界,所以她从未没有发现梁静一直以来承受的超出他们预期的痛苦,而在表面上装出了岁月静好的样子。
她是勇敢的,也是无奈的。
如果可以好好地面对人群,也许她永远不会想到离开,世上不畏死的英雄很少,多的是那些一边在赞美死亡,一边在纵情地活着的胆小鬼。
雪丽把梁静的东西送回给她的父母,她的父母已经老得直不起腰了,好像两具枯木雕塑一样干瘪,了无生机。
雪丽不想和她的父母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幸而老人们并不玩微博这一类的东西,也不知道漫天盖地的新闻里,女儿到底怎样充当了一个英雄的角色。
雪丽从梁静家出来,正是正午时分了,外面的太阳热得火炉一般烤着大地,皮肤上分泌的汗液就发出酸腐的味道。
车辆从面前驶过,一股燥热袭面而来,身边的几棵不知名的树的叶子正密密麻麻的拥挤着,在阳光下绿的发光。
她在炎热的天气里走着,身边有骑摩托车的外卖员穿行在人与车之间,音响里吵闹的音乐声留在身后搅动着灰尘。
身边的人撑着伞,七月的阳光就从伞盖上流下来,人们都露着白花花的大腿和胳膊,汗津津的散发着热气。
她走到地铁站,地下的冷空气吹到门口,乘着扶梯一路下到地下,凉爽的像喝过了一瓶冰可乐的感觉。
地铁里人很多,人来人往的,空调在放着最大的冷气,安检员穿着黑色制服站在进站口,面无表情地检查着进站的每一个人。
她又觉得自己头晕眼热的厉害,胃里翻江倒海地想呕吐,把手提包放进安检带,等了好久都不出来,她就想爬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后来出来了,她拿着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候车区,看到几个小姑娘都穿着好看的裙子,好看的凉鞋,还有精致的快要融化的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