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待看清了那人面容,慕若诗于吃惊之下,不禁下意识喊道。
“还认我这个师父?那你来干什么?欺师灭祖?”唐秋雁冷冷地看着她,双手十指不停地闪动,出手暗器例无虚发,一个个地沿着慕若诗的耳旁急速掠过……
慕若诗灵活地闪避着这些暗器,心神早已恢复镇定,乘隙便回敬一句:“我倒忘了,数月之前,在你亲手将我擒获之际,我便早与你斩断师徒情缘。眼下的你,不过是助王郅君为虎作伥的敌人罢了,与我全无半点关系!”
“你——”
唐秋雁心中大怒,可更多的还是刺痛!她没想到,自己眼看着一点一点渐渐长大、本以为对她十分了解的唯一弟子,竟然真的只身加入了青龙会?二人之间,莫不当真要落个师徒相残、至死方休的地步?
“好,你杀我也算情有可原……”唐秋雁厉声问道,“可其他弟子呢?对不住你的唯我一人,于他们何干?那些日日朝夕相对的同门弟子,他们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之事——你当真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慕若诗加快了攻向唐秋雁的招式,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淡漠:“要怪……便只能怪他们生不逢时,错投为唐门弟子——”
“你——”唐秋雁看着她的眼神中此刻竟充满了陌生,仿佛头一次认识她似的,非常失望地道:“你还是我熟悉的那个慕若诗吗?你快醒醒!回头是岸啊……”
“你竟劝我回头?”慕若诗仰天苦笑道,“当初慕家覆灭之日,你们又可曾想过回头?事到如今,我又为何要回头?”
“诗儿……”
唐秋雁满心苦涩,然而出手依旧犀利无比,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
数日不见,不想她亲手教导出来的这个好徒儿,武功竟到了如此骇人之地步?唐秋雁暗自皱眉,虽说少主将自己的内力传给了她,但也应不至于厉害到甚至令自己的拦截都有些吃力的地步?
“多日未见,不想师父武功依旧如此厉害,令人心折!徒儿每每念及师父一番教诲,心中亦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便向师父讨教几招,还请您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慕若诗拿起手中红叶,只轻轻一挥,便冲了上去……
再相逢
“徒儿近日……又新练得数招,虽明知与师父相较甚远,但……欲向您讨教几招,还望师父……不吝赐教……”
当年那个充满着憧憬、崇敬和跃跃欲试的童稚之语,渐渐和眼前这冷冽肃杀、不掺杂一丝情感的话语重叠起来,唐秋雁望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小徒弟冰冷到令人陌生的面庞,只觉心如刀绞!
不想二人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可她不能退,也不会让!因为在她的背后,是夫人疲惫的双目和全身的寄托,她知道,一旦自己有所心软,那么自此而后,她所敬重的、今生今世唯一想要保护的人,便会从此落入万劫不复!
所以,即便是痛,即便是倦,她也决不退让!
“好,就让为师看看,近来你长进如何?”
恍惚之间,唐秋雁竟似看到了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小若诗,仿佛看到她冲着自己露出了怯怯的一笑,随即抱拳一礼,展开折扇,一招风花饮月便冲了上来……
“叮叮当当”的暗器相交之声络绎不绝地在耳旁响起,慕若诗从容挥扇、抛掷暗器,以从前唐秋雁所授之武功回击,然而威力较之从前早已胜却数倍不止,也再不如往日那般柔弱可欺了!
二人交手数百回合之后,唐秋雁终于无可奈何地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由于自己内力上的不足,若不能速战速决,在如此惨烈的争斗之中,自己反而极占下风……
发觉这一点后的慕若诗,便趁着对方躲避暗器的间隙,趁势一招乳燕归巢将其武器击飞,随即足尖轻点,片刻之间便闪至她面前,在右手接过扇子的同时轻出左掌,唐秋雁只觉得胸口之中顷刻间承受了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汹涌掌力,一口鲜血喷吐而出,身子随即倒飞出去,并于数丈之外重重摔落,全身的骨骼仿佛被人掐断一般剧痛,令她片刻间难以爬起身来……
“师父武功高强,徒儿甘拜下风。”
慕若诗不再向唐秋雁投去哪怕一眼,只是机械一般淡淡地重复着从前的对话,如今令唐秋雁听在耳中,却只觉得那其中充满了无尽的讽刺!她自知今日已然拼尽全力,却依旧无法阻止对方,于是只有极为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面怀悲切而沉痛地闭上了双眼,不敢去见证接下来即将发生之事……
再看战场的另一边,虽然王郅君指挥着众唐门弟子列阵对敌,冶儿一时之间难以争胜,但眼看着蓝铮早已控制住周边局势,此刻正渐渐率领手下围拢过来,胜负之势已然明了!
看着血流成河的唐门故地,慕若诗只觉心绪烦杂、内心迷惘!她此刻手拿神兵利器,体内内力强盛,手下精锐集聚,本可以无往不胜、所向披靡,却唯觉手中红叶好似重逾千斤、不堪负荷!
就在她艰难地抬起手臂,迟疑着是否要加入战场之时,忽然听到一道老态龙钟的声音传入耳中——
“还要再这样下去吗?”
慕若诗顺着声音看去,见适才说话这人正是被己方围攻的王郅君!
“慕丫头,我知道你对我恨之入骨!不错,当年我明知不对,仍毅然下令屠杀慕家满门,你杀我、恨我,这本没有错!但是,你可想好了,今日来此,你真的想要血洗唐门?看看这些无辜的弟子,他们与你无怨无仇,你因一己之私而枉杀无辜,这与当年的我又有何分别?”王郅君虽在自身局面处于劣势之时,仍能不失威严、咄咄相逼,这份气势、这份谋虑的确令人叹服!
慕若诗正待反击,却听得远处呐喊之声渐渐靠近过来,不由眉头一皱。
王郅君见此,微微一笑道:“唐门即便去了大半精英,可就凭你带来的这点儿人手,杀我的确绰绰有余,但在那之后呢?只怕尔等皆要留在此地,为我等沦为陪葬了……所以,老身劝你一句,还是莫要鱼死网破,速速离去了罢!”
“我只需困住你们,任他千军万马兵临山下,又有何惧?”慕若诗冷冷地道,“有唐老夫人在此,我相信,唐门弟子不会胡来。”
王郅君听了此话,倒是一丝慌乱之色也没有,只是淡淡地笑道:“慕丫头,老身有个提议,既可达到你的目的,又可解你眼下燃煤之急,你不妨听听。”
“哦?”慕若诗疑惑道,“老夫人请讲。”
“只要你答允放过那些无辜的弟子,老身可以答应你,任凭处置!慕丫头,你既是为慕家报仇,又何必枉造杀孽?当然,你亦可以我作为胁迫,带着你的人安然离去,如此岂非两全其美?”王郅君淡淡地站在那里,神情凛然,威不可犯,令人毫不怀疑她以身饲虎的决心!
“难道……你就不怕我食言?”慕若诗想了想,当即挥手制止了正在围攻的属下,一步一步走近了,看着王郅君道。
“你的目的只是报仇,我相信,你会信守诺言!”王郅君气势沉稳,丝毫没有显露出半分退缩之意。
慕若诗思索片刻,又道:“除了你,唐啸天、唐秀石现在何处?”
“秀石早已不问世事,啸天犯下大错,早已被我关在落星谷内闭门思过。唐门之事早已与他二人无关!当年亲自下令剿灭溟蝶谷的人是我,他二人以及其他弟子之罪责,便通通由我一人承担!”
“好!”慕若诗紧了紧手中红叶,眼眶之中瞬间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她渐渐逼近了王郅君,冷冷地道:“既然老夫人要将此事一力承当,那么我便如你所愿。”
“夫人……不、不可……”唐秋雁在远处竭力嘶喊,然而她早已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慕若诗一步步地走到她身边。
王郅君早已下令,让身边环绕的众弟子退下。他们虽然不愿,但最终仍旧无奈屈服于她的命令,眼睁睁地看着王郅君重新落回了慕若诗的手中。
“老夫人,我只问你一句,当年之事——可曾有过后悔?”慕若诗神色复杂地看着那苍老的面庞,不由自主地脱口问道。
“无怨,无悔!”王郅君的神色坚定而执着,她义无反顾地道:“为了唐门,即便重来一次,老身亦会作出同样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