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不远处有棵五人合抱的大树,其枝干粗壮,根藤盘绕,便几下蹭蹭爬了上去,打算先在上面将就一个晚上,待到天明之时,慕扇秋若在住处寻不到人,定前来寻找……
天上的星子密密麻麻的,似乎比之天香谷的更为璀璨夺目。她靠在树干上,心不在焉地一颗一颗数着星星,待数到第三千一百二十八颗之时,她忽然听到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且正是朝着她这个方向,一点一点地移动过来。
她吓了一跳,立刻绷直了身子坐起,心道这溟蝶谷里该不会有什么夜半出没的奇珍异兽吧?
正想着,却只见树下的草丛里钻出一个人影,那人依旧是身着青衫,腰挎药囊,手握锄头。
“慕哥哥!”沈霓君见来了救星,立刻激动地大叫。
正当慕扇秋听到声响抬头向上看之时,沈霓君竟感到大脑一阵晕眩,双手忽地一软,抱不住树干,竟一下子从数丈高的大树上摔了下来!
慕扇秋立刻丢下锄头,几步窜上去接下了她。见她神色不对,又急忙扶她坐下,把脉施针,动作异常地熟稔老道。
片刻之后,沈霓君才觉身子恢复了正常。她向着慕扇秋虚弱地一笑,道:“多谢慕哥哥几次三番相救,大恩大德,君儿没齿难忘!”
慕扇秋皱眉道:“谷中遍地药草,不仅有医人的,还有毒人的,你不应该到处走动!”
“是我不好,”沈霓君低头道,“可是我睡不着了,又想着好不容易来一次,想看看这谷中草药,便擅自溜出来了……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慕扇秋听后,稍加思索,便伸手入怀,从脖颈之中掏出一个系着红绳的小囊,取下后递给了沈霓君,淡然道:“你把这个带上,日后便可随意走动……”
“这是什么?”沈霓君打开小囊,发现里面是一枚碧光流转的珠子,晶莹剔透的,不觉甚是喜欢。
“此物名唤碧琉珠,乃世代相传的谷主信物,带上它便可百毒不侵。”
“谷外那片花海的毒呢?也可以抵挡吗?”沈霓君好奇道。
“自然。”慕扇秋答。
“可既是谷主信物,你又为什么轻易给了我?”沈霓君歪着头问。
慕扇秋只是淡淡地回答:“暂借于你,日后归还。”
“慕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来者是客,理应照拂。”
微风轻拂,沈霓君只觉将自己心头的一丝喜悦也吹开来去,渐渐荡至全身。她妙目一转,忽然抬起了头,假作苦恼道:“慕哥哥,刚刚在我遇险之时,你可是……抱了我……从小到大,没人这么对我……你可是……第一个抱了我的男子……”
慕扇秋面上微微一红,尴尬道:“适才……多有得罪……抱歉……”
沈霓君见他低着头,一向从容的神色之中竟然露出了些许无措,不由微微一笑,狡黠地看着对方,道:“慕哥哥,有句话叫作‘男女授受不亲’,你知道的吧?虽说你刚刚……是为了救我,事急从权,可是抱了就是抱了,谁也抵赖不了!你如此轻描淡写一句‘抱歉’,便想搪塞过去不成?”
“我……”慕扇秋别过了脸去,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亦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嘻嘻,”沈霓君见他这副模样,比之前呆板严肃的神情要有趣儿多了,不由拍手笑道:“慕哥哥,我给你开玩笑呢!看你吓的,脸都红了……你放心,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不会让你负责的哦。不过,你这个样子才像个正常人嘛,也比以前总要冷着个脸要好玩儿多了!”
慕扇秋竟微微松了口气,忙转移话题道:“既然如此,我先送你回去,此时离天明尚早,你尚可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嗯,慕哥哥,我听你的!”沈霓君乖巧地点头道,“对了,慕哥哥,这个你帮我戴上,我自己可弄不好。”
慕扇秋没有多想,只是依言将红绳系到了沈霓君的脖颈之上。星光灿烂,更衬得其肌肤如玉。此时二人相距极近,似乎就连彼此的心跳之声都能够听闻。
沈霓君向着对方甜甜地一笑,狡诈地眨了眨眼睛,道:“慕哥哥,这宝物你可千万莫要忘记取回哦。不然我可不会主动还你,到时候丢了宝物,那可有你后悔的呢!”
“不会。”
然而,此时的慕扇秋尚不能料及后事,也并不知道,在他将传家之宝系于沈霓君脖颈上之后,她便一直视若珍宝、贴身而藏,亦从未取下,直到她香消玉殒的那一刻……
阴谋
“什么?母亲下令要剿灭溟蝶谷?”唐林拍案而起,惊愕道:“大哥,你不是拿我消遣吧?”
“此等大事,人命关天,我怎能以此消遣你?”唐岳皱眉道,“适才议事堂上剑拔弩张、唇枪舌战了好一会儿,最终达成共识,实乃我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怎可以这样?”唐林怒道,“溟蝶谷乃我唐门邻邦,一直相安无事,何况又救了叔叔!我们怎能恩将仇报?不行,我找母亲去!”
“哎,你站住!”唐岳急忙拉住他道,“这是长老堂集体商议的结果,即便你去找母亲,也于事无补啊。”
“这……”唐林不禁心浮气躁,大步大步地在屋中乱走,急道:“那可如何是好?溟蝶谷我去过,里面除了慕兄及少数几人是高手,大多人只是武艺平平的大夫,若说妙手回春不在话下,可论及武艺——即便是逃跑只怕也成问题!”
“他们定下明日出发埋伏,伺机动手!而今即便是赶去通知,只怕也来不及!”唐岳摇头叹息不已,“长老们怎能如此糊涂?即便溟蝶谷制出了克制冥河水的解药又如何?他们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医谷,况冥河水已经被禁止,这于我唐门又何碍?唉,可惜了如此医谷,如今却要毁于一旦……”
“大哥!果真没办法阻止?”
唐岳黯然,摇头叹道:“长老们作下的决定,别说你我,就是父亲、母亲只怕也难以阻止。”
“可是……这么做,不仁不义,他们难道想落人口实?他们莫不怕武林同道的攻讦?”
“或许,事情本不似你我所见那般简单……”唐岳沉吟道,“我总觉得,他们要灭溟蝶谷一事,其理由并没有表面那般幼稚可笑,他们或许是为了掩盖什么……甚至连你我也不曾知晓之事吧……”
“即便如此,又怎能不顾道义、枉造杀孽?”唐林气道,“不行,我一定要去阻止他们!大哥,你莫再拦我。”说罢转头就走。
唐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一脚踏出门槛,淡淡地道:“若能够阻止,我适才便成功了,那帮老顽固,怎肯听得进去你我籍籍无名之辈的劝告?今日你若去了,非但无法阻止溟蝶谷覆灭,反而丧失了一个救人的机会……”
“什么?”唐林踏出的一脚立刻收回,一步窜了回来,喜道:“大哥,你有办法不早说?害我在这儿头疼了半天。”
“此法……有些棘手……”
见唐岳犹豫,唐林忍不住急道:“大哥,都火烧眉毛了,你这儿若再犹豫,待溟蝶谷灭了之后,你我于心何安?”
“唉……”唐岳重重叹了口气,道:“也罢,此事本就是唐门做得不地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附耳过来。”
二人商议已定,唐林便离开房门,直径去见了母亲,言及自己熟悉溟蝶谷地势,愿意助叔叔一臂之力。王郅君见他主动请缨,便欣然同意了。
于是,次日,唐门便派出刺客数十人,以唐秀石、唐林为首,秘密潜入溟蝶谷行动。
一路上,唐林忍不住问他:“三叔,这好端端的,门中到底为什么要灭掉溟蝶谷?”
唐秀石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皱眉道:“本来,我也不赞同行此等惨烈之法,但……此事关系到唐门的生死存亡,唯有灭溟蝶谷,方能寻得一丝生机啊!”
“生死存亡?”唐林疑惑道,“不就是为了冥河水嘛,有这么严重?”见唐秀石神情颇似惋惜,他突然瞪大了双眼:“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这其中……果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秀石突然声色俱厉起来,狠狠地瞪着他道:“其中缘由,你不必知晓,你只需谨记此行的目的便好!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加入此次行动,据我所知,你同那谷主慕扇秋一向交好,当初二哥中毒之后,也是你自告奋勇、寻到了溟蝶谷,央他们救人……今日要杀他们,你居然肯亲自前来?依你的性子,我只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不管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小算盘,都给我收好了!若要我发现你敢有什么不轨,休怪我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