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容予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
纤长卷翘的睫毛如蝴蝶之两翼,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着。
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破膛而出。
她如此等了许久,那人却半点动作也无,陆容予此时睁眼也不是,不睁眼也不是,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时间走得好慢,两人身边的温度却攀升地极快。
陆容予受不住这样旖旎的氛围,又拉不下脸来睁眼,只好以双手掩面,十指打开,透过那间隙偷偷看他。
——猛然撞见一双略显无措的眸子。
她一讷,还是头一回在他身上看到这般神情。
程淮启无声地轻叹一声,拉过她软若无骨的小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极尽珍惜。
还是再等等罢。
总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将小姑娘的便宜占了去。
陆容予想到自己方才自作多情的举动,又感受到那唇瓣温热的触感,顿时气血上涌,只盼地上即刻开出一道缝,让自己钻下去才好,赶紧挣开他,自己匆匆穿戴一番,便溜到屋外去了。
程淮启见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和她慌忙中落下的香囊,忍不住弯了弯唇。
方才屋外还是阳光普照,没过一会儿便又纷纷扬扬飘起雪来,且有越下越凶之势。
陆容予本欲像上回那样,在园子里与怡香等人一道剪窗花,现下只好搬到了屋内小厅来。
梳雪笑道:“小姐上回那副对联与两朵窗花,奴婢已好生收着了,这回也带到了七殿下府中,小姐可要亲自赠与七殿下?”
陆容予不想被程淮启听着,刚对画婉比了个“嘘”的手势,便见他迈着大步,从里屋走了出来,在自己身边坐下。
虽未言语,眼中却明明白白写着“快拿来给本殿瞧瞧”几个大字。
而且这眼神不是看向陆容予,而是直直地看着梳雪。
梳雪会意,即刻便到自己房中去取了来。
“殿下不知,小姐当日提笔便即刻挥就了这一幅对联,写成了才发现,题的是赠与男子之词;那窗花也是剪了一早上,剪坏了好几回,才剪成的呢!”
左右便是打算今日赠他,早与晚也没什么差别,陆容予本还想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将这礼物给了他,可现在被梳雪这么添油加醋地一说,她反倒害羞起来。
小姑娘步伐匆匆地从凳子上下来,走至梳雪身边,夺过她手中的对联与窗花,紧紧地护在怀内,也不回去坐好,只扬着下巴,眼神瞥向别处。
“休要听梳雪胡言!这两样物什,我……我只是觉得太好,舍不得贴罢了!何时说过要赠与你!”
程淮启见她一幅嘴硬的小模样,压下唇角的笑意,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我便不用与你礼尚往来了。”
陆容予登时一愣。
这几日她与七殿下同吃同住,他做事又从不避着她,她便难免会将他与玄一之对话听来些。
就在前两日,她还听见玄一说了句:“郡主若得了,必然欢喜极了。”
她虽然不是出生宫中,却好歹也是侯府小姐,先前又有潘王年年给她搜罗些奇珍异宝来,怎么说也称得上见过些世面的。
要她收一件礼物,还“欢喜极了”,可不是一般之礼能做到的。
她心下疑惑,问过他几回,他却又避而不谈,好容易忍到今日,他却又说不送了。
这是什么道理!
小姑娘十分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怀中并不怎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还是觉得,这稳赚不赔的生意不得不做。
程淮启看着她不情不愿地迈着小步子像自己缓缓挪过来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
陆容予把怀中的纸头一股脑儿塞进他怀里,闷闷道:“臣女肚子里左右也就那半瓶墨,细究起来,便晃荡得厉害,还望殿下莫要嫌弃才好。”
程淮启揉了揉她的发顶,轻轻“嗯”了声,抬手将那对联上的绳子抽开。
少女的精巧灵秀,却笔笔大气,十分耐看,题的句子也非那般小家子气与见识短的,反倒意韵深远、心怀天下。
倒是自画像之后,又一回令他刮目相看。
窗花虽技艺生疏,却也看得出下了功夫,还算完整好看。
程淮启轻轻刮了刮她泛红的小脸,即刻便站起身来,亲自将对联贴在了卧房门前,又将一对窗花贴在了卧房的窗上。
见他从窗边走来,陆容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要给我的是何物?”
人言道,大邺男子,莫说成亲前,就算是成亲后,夫婿之卧房也不会有女子之物。
但陆容予才来七皇子府住了没几天,这偌大的卧房中便处处都是她的物什了。
知晓她每日都要梳妆许久,程淮启还特地命人将她在碧芙园所用的梳妆台搬了来。
此时,程淮启便眼神示意她坐到梳妆台前。
“闭眼。”
陆容予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十分乖巧地依他所言,闭上了眼。
接着是一阵窸窣的轻响声,以及他带着薄茧的大掌与自己耳垂相摩挲的触感,有一点痒。
程淮启从未给女子带过耳环,手法十分生疏,怕弄疼了她,也不敢使力,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带上一边。
陆容予早就忍不住睁开了眼,看着他笨拙的动作,也不催,也不帮忙,心上如浇了层蜜一般甜,唇边也忍不住弯起一个弧。
是一对耳坠。
通体以金打造,小巧别致,最末端处,还镶嵌着两粒翡玉,一边白中混粉、饱满柔和,另一边则几乎是纯的粉色、晶莹剔透。
原为那西南所出的桃花玉。
这桃花玉本就珍贵难得,这样水头与成色的,更是有价无市之珍宝。
更何况,自己耳上这两枚成色相异,竟是出于两枚不同的母玉!
陆容予将脸侧过,对着镜子左右照了许久,满心欢喜丝毫不加掩饰。
“难怪今晨你说粉色的这套衣装更好看,原来是要配这桃花玉耳坠。”
程淮启大手抚了抚她细腻小巧的耳垂,低笑道:“见此玉时,便觉若是喃喃带着,定然十分好看。”
他还是第一次夸自己皮相,陆容予不自然地将眼神从他身上错开,盯着镜子中那人节骨分明的大手,微微红了脸,轻声回道:“殿下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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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除夕宴
今日虽极冷, 大雪纷飞飘扬不断,游仙宫内却依然热闹非凡。
邺谨帝向来不是铺张浪费之人,却在每年皇后生辰与除夕宫宴之时挥金如土、极尽奢华。
此番宴席, 宴请宫中每个叫得上名字的主子,珍馐佳酿、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游仙宫内燃了数不尽的烛火, 将整个大殿照得金碧辉煌。
丝竹乐器早在主子们入场前就欢快地吹奏了起来,舞女们亦穿着华丽,在殿中央翩翩起舞。
邺谨帝与皇后坐于首位, 各宫女眷与皇子公主们纷纷为二者献上礼物与祝词, 讨得一份喜钱。
在座众人皆面带喜色,唯有惠妃与五皇子之形容, 实在称不上好看。
应当是近来军务震荡, 惠妃经静神散一事后,也受到了邺谨帝暗地里的压制。
程淮安好容易解了禁足, 这下亲亲热热地坐在了陆容予身边,见到一旁惠妃满面强笑的模样, 便忍不住嘲讽几句。
“惠妃此人, 自命不凡又自视甚高, 先是想夺母后之后位,好容易死心后,又盯上了储位, 每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一直勇往直前、持之以恒, 真不知是该赞她一句坚强,还是骂她一句愚笨。”
陆容予毕竟不是在大邺生长,对都城内的许多事都了解不多, 但她仔细思索了公主这一番话,觉出些不对来,因问道:“这惠妃是什么来头?”
程淮安顿了顿,道:“当朝张宰相之女。”
陆容予一愣。
那便能说得通了。
几月前,她方入宫之时,便有教规矩的嬷嬷告诉她,后宫之中有两件事绝不许提。
一乃皇后娘娘之身世,二乃“容嫔”二字。
前者既不许提,想来皇后娘娘背后家世极其一般。
如此身份坐上后位,那惠妃一直心存不满,也是情有可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