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毫无隐瞒,就这么说了出来。
顾池皱了皱眉,其实张深开始说江溺的事情的时候他就隐隐能猜到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打断。
大概是想要听听,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江溺居然能狠心把这些痛苦发泄到了他身上吧。
“江溺……可能不是好人,可我身为跟了他这么多年的朋友,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或许在爱你的这件事情上他确实用了不妥当的方式让你留下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对你造成了伤害,可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原谅他,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他曾经想要倾尽自己的一切保护的两个人都离开了他,希望你……能稍微给他一点耐心。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要是连你都离开他了,他活着没什么意义。”张深的语气平和,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欢愉,也不似刚才和他说话时的调侃,认真的像是对待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顾池,要是这一生没什么可爱的人了的话,为什么不试试江溺呢?”
顾池骤然一愣,脑子有那么刹那的空白。
他的确……没什么可爱的人了,但是能轮得上江溺吗
他就是罪魁祸首,为什么受害人要爱上犯罪嫌疑人
顾池缓了很久,才愣愣看着他,冷声道:“你会爱上一个毁了你一生的吗?”
张深看了他一会儿,笑了:“顾池,往好的方面想吧,或许……江溺也是救你的那个人。”
顾池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张深也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温声道:“顾池,如果真的觉得没有希望了的话,你吃了苏医生给的安眠药,我们绝不拦你,江溺他这一生挺没有意义的,陪你死了也好,有时候我们看着他都挺累的。当然,如果你觉得还想继续生活下去的话,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付冬,他知道的所关于江溺的一切都比我们全面,或许能为你解答某些疑惑。”
直到张深离开,顾池还有些恍惚。
江溺的过去……
为什么他要在乎江溺的过去?江溺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再怎么不幸,也不是随意伤害一个人的理由。
他也很不幸,那他怎么办?所以只能伤害自己,世界没有错,错的是他,毕竟也有人是开心的。
顾池有气无力的上了楼,他合上放在枕边被风吹开了的书,余光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安眠药,想起了苏凭川和他说的话。
——“顾池,我的确没办法站在自己的角度劝你去接受江溺。作为一个医生,私自将这么多安眠药开给你是失职的,可我现在以一个朋友的角度出发,衷心希望你能解脱,如果死是你的解脱,之后江溺怎么怪罪我都没关系,或许你的离开反而会让他明白自己活着的无意义;不过我最希望你能接受的一种解脱方式还是试着去了解他,我和他并没有多交好,事实上加上这一次也才见了四五次面而已,他确实有心理创伤,在此之前他从未承认过,在他看来,除了他自己,这个世界的一切才是错的,可他却为了更好的爱你,不但接受了治疗,还在很多事情上进行了莫大的让步。他现在囚||禁你,确实是为了保护你,只不过用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方式在表达对你的爱。”
顾池闭着眼轻叹了口气,耳边嗡鸣作响,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些话,或许是明白的,只是不想这么做而已。
江溺可怜,他又何其无辜。
顾池拿起床头柜上那瓶安眠药,倒出来放在掌心欣赏了一会儿,苦笑:
“谁离了谁活不了呢?”
他们都劝他了解江溺,去试着喜欢他,爱他,可是他要是真的不计前嫌接受了江溺,那对陈苒楚阳还有周鸿也不公平,他们因他而去,也因他不幸。
所以他不敢尝试。
多年以后顾池再想起这些,才恍然明白,若是真的刻骨铭心去喜欢一个人,不管他怎么伤你推开你,你也无法阻止自己心里这汹涌的爱意。
那是谁也控制不了的事情。
所以有人为爱疯为爱狂。
而当你历经这世间所有的苦难直至绝望之后,突然遇到了一个值得你去爱去依赖的人时,又会觉得一切并没有那么坏,他就是你所有的希望,是你活下去的动力,他要是离开了,而自己留着生不如死,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真的有人离了一个人活不下去。
不是局中人,焉知局中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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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046 黎明
怪物的命任少年糟践。
……
江溺是莫名奇妙被苏凭川叫出去的,他还以为有什么事,到了以后才发现苏凭川在耍他。
要换做以前苏凭川这会儿就别想完整的走出去,但是他心里想着顾池,不想和他浪费时间,转身就走。
“哎,江少,你先坐坐吧,我让张深去和顾池谈话了。”苏凭川突然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姿态闲适,没有一点心虚。
江溺一愣,皱了皱眉转过身来:“你什么意思?”
苏凭川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里,摊了摊手:“你不是想救顾池吗?我帮你救他。”
江溺愣了愣,神色微动:“说清楚点。”
“我让张深把你小时候的事情和他说了。”苏凭川说。
江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眸色冰凉:“你想死吗?”
苏凭川笑了笑,叹了口气,语气平淡:“你不是想让顾池理解你接受你吗?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江溺嗤笑一声,满眼轻蔑与冰寒:“你觉得他的接受会是喜欢我吗?在他心里我已经够卑鄙了,我需要的是他的喜欢,而不是用自己的不幸来博取他的同情!”
这些话倒是让苏凭川一愣,默了好半晌,身为一个优秀的心理医生,他第一次有些佩服有这种心理创伤还能为他人着想的江溺。明明都那么喜欢人家了,喜欢到不择手段把人绑在身边了,却不愿意拿顾池的同情心留住他。
江溺大概也是觉得有些可笑,苦笑了一下说:“他那么好,我不想让他的善良适得其反。”
如果说刚才是惊讶,那么现在就是震撼,心里面有些东西在隐隐提示着苏凭川什么,他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溺没读过什么书,也没看过什么高尚的书,无法和顾池所在的圈子融为一体,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做不到那么干净。而就这样一个连喜欢都不会的人,却为了保护少年对这世界的善意能够退而求其次,哪怕少年不接受他,不喜欢他。
苏凭川终于知道自己第一次见到江溺时那种不同于名利场上其他人的感觉是什么了,他和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不一样,即使手上拿着沾血的刀也不像刽子手,因为他矜傲清寡,有自己的傲骨,他的傲不和顾池一样,是那种与生俱来的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纯净与高贵。
苏凭川深深看着江溺,扯了下唇角,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看法,这样的人,应该得到自己的幸福的。
“放心吧,顾池一身傲骨,不会因为同情和怜悯就喜欢你的,如果他有一天接受你,只能是他喜欢你。“
如果顾池这么容易就能喜欢一个人,那全世界不都去他面前卖惨去了?
江溺垂了垂眼,低声道:“可我也不想让他知道那些肮脏和不好的东西。”
他所经历的那些事情,每一件都鲜血淋漓,他不知道告诉他他是厌恶多一点还是怜悯多一点,自己确实有些恶劣,心里希望顾池知道又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溺并没有待多久,苏凭川也没有留他。
回到家的时候顾池已经吃完饭上楼了,人不在,只有张深还没走,大摇大摆地坐在客厅里,一副主人家的架势。
江溺皱了皱眉就要开骂。
“哎哎哎,我可是在帮你追媳妇,你不是这么重色轻友吧?你以前都不舍得打我的。”张深委屈巴巴。
江溺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在他身边坐下,本来还想给他重重来一下,但听到“媳妇”两个字,立马什么气都没了。
“滚开。“
张深嘿嘿一笑,从袋子里摸了根烟递给他,递到一半又反应过来:“哎哟习惯成使然,差点忘了你不抽烟。”
江溺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以后不要把这东西带进来,想死自己躲着抽。”
“嗐,有人还能抽到百八十岁呢,怎么就会死了”张深表示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