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厨房,客厅则没那么有生活气息,唯茶几上有一杯水。
水杯边有电视遥控器、一把水果刀和星星点点水迹。
走近才发现,刀把与刀身相接处有血渍,有着缠枝蛇纹的手蘸了些桌面的水迹,放到鼻下嗅闻,只是普通的白开水。
稍俯身换个角度,借厨房的光他发现那些水迹是一行即将干涸的字,内容是:打开电视。
他立时一手扶上腰间的枪……难道富酬料到有人来杀他?
这时隐蔽也没意义了,他另一手将信将疑的拿起遥控器,开了正对茶几上面放了个闹钟的电视。
屏幕由黑转亮,神宫寺的面容从正中显现,一边不甚清晰但也识别得出面孔的男人,正是他的雇主,成田议员。
视频全程无声,只见成田先生出了门,神宫寺背对门不断打电话,又一个男人在门口与成田先生互相点头示意,也就是正看着的他自己,和成田先生错身轻手轻脚入内,戴着透明手套的手捋开手中的麻绳,勒上神宫寺的脖子,等她不动断气,他将绳子挂上灯管,尸体悬上绳套中,穿着鞋套的脚踢倒神宫寺脚下的椅子。
没等男人有反应,随后的新闻滚动而出。
他没注意刚刚的视频是新闻的一部分。
随后硕大的新闻标题“律师富酬正义袒露成田议员黑幕。”“成田议员面临下台”“厚生省大动荡,榎田议员或成最大赢家”……未等他看清,电视上的闹钟响了。
闹钟连接着被电视挡住的水囊,水囊下的电视后方沾着大头针,震动让水囊破裂,电视进水,图像上下左右圆滑扭曲。
电视连到厨房的电线插座处电火花闪烁,厨房天花板热敏的火灾报警器洒水,紧靠着墙壁未关严的冰箱和空调电气开关进水,正热着东西的电磁炉磁场内的磁力与其上的铁勺叉反应,高速发热,临近的窗帘达到了可燃点——
凌晨即时快讯:“午夜市中心一独栋别墅突发电器爆炸事故,死亡一人。”
二审再度开庭。
“人渣被害,良民蒙冤,帮凶顶罪,元凶逍遥,这就是我公布真相前的这件事,变为此时此刻前的状态,皆是利禄,尽是变数。”
法庭之上,富酬的手平伸向七濑,恍惚同一审的一幕重合,不同的是他手背多出了几道鲜红抓痕。
“在此我主张,七濑是被诬陷杀人的受害者。被捕的前厚生省官员成田,利用她的精神分裂给她施加心理暗示,让她以为自己杀了比良坂龙二,实则是成田指使人实施灭口。
“证据是,成田与人合谋伪造神宫寺成美自杀现场顶罪,却不想被我意外录下了罪证,因此成田故技重施,我遭到了成田的暗杀,却因祸得福,在意外身死的杀手身上找到了比良坂一案一直未找到的凶器。
“说到底,七濑其实是这场阴谋中最大的牺牲者。”
原告方不那么积极反驳,被告方有理有据。
病栋事件和目击护士杀人案的证人儿玉供认并未看到七濑将水果刀捅进死者胸口,只看到是她拿着刀。
儿玉很早就是富酬的人,右京明悟,不然凶器怎会失踪,一经找到就是和所谓真正的凶手在富酬房子里?
该是案发第一目击者儿玉趁七濑刚杀了人精神恍惚拿走了凶器,交给富酬让他嫁祸成田的人。
这么说来,富酬打从神宫寺的病栋计划开启就策反了儿玉?
或者在儿玉被纳入计划经受比良坂虐待后富酬结识她,了解实情,这样更合理,然后富酬等一个时机。
那个时机就是七濑作案。
右京奋力揭露富酬早已知晓的真相,事情结束方知自己实则是被利用了,甚至可以推测,成田的杀手也是富酬设计杀的……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最终结果毫无意外,富酬胜诉。
判决无罪,当庭释放七濑恋。
旁观席静的落针可闻,其中来围观终审的雅臣侑介风斗和昂齐齐沉默,几乎是同一个想法。
富酬这男人,真的牛逼。
第7章 第七章
右京好不容易从记者的炮轰下幸存挣扎出来,在法院外的一干人等之外的是车门边等候的雅臣。
风斗他们对富酬的不要脸和能力有了充分见识后提前离开了,雅臣考虑右京输了官司,又一次败给了富酬,心情会低落,于是等在这。
出乎意料的,那种迷茫和偏执已从右京身上散去了,他拎着公文包,出奇平和的走过来,轻轻扶了下没歪的眼镜,冷静而坚定的开口——
“我决定搬出家里。”
雅臣愣住。
右京一直担任一大家子的妈妈角色,律师这职业他向来做的平和规整,不温不火,宁可减薪也要准时下班给家人做晚餐。
而此时此刻,右京提出要离开,虽然他这段时间对官司的认真和执着接近狂热的状态就已让雅臣感到异常和不安,猝然由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太过突然。
“去哪?为什么?”
何止突然,雅臣甚至觉得右京放弃人生了。
“去哪我也没想好。”
右京沉稳的回答着不确定的话。
“为了专心学习,弄明白自己怎么会输的这么惨。”
雅臣哭笑不得:“原来是为了富酬?”
“他只是引子。我想我喜欢律师这份职业远不止我从业十年以来所表现的。”右京没有被揶揄的赧然,“只是带我入行的老师一开始就断言我成不了顶尖,我也如此相信了,安于本分。”
“那你的意思是照顾弟弟们是勉强之举无奈为之?”雅臣不无尖刻的反问。
“不,当然不,我乐于照顾他们,就算我离开也会挂念。”
右京料想兄弟们大概都不会理解。
“我是想,老师说我成不了顶尖,我受了几次挫就认为他说的没错,躲在舒适圈里,自甘沦于平庸……可就算他说的不错,顶尖之下也决不是平庸。富酬能让杀人犯无罪释放,我也许能让她减刑十年、十五年。”
“你把富酬当顶尖的标杆了?”
“哥,我今年三十了。”右京叹了口气,望着雅臣双眼说,“在正年轻时我不进取,在年轻的尾巴上,我想知道顶尖之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的心情雅臣能体会了,况且就算再不同意,右京都心意已决。
雅臣心中感慨,转过千言万语,最后只能说一句:“加油,望你如愿。”
“嗯。”
“那个,‘顶尖律师’怎么没出来?”雅臣对这氛围感到不适,转移话题,“你和被告都出来了他还没影,外面得信的记者们等他都等疯了。”
“从好的方面想,他应该引起众怒被暗杀了吧。”
说是这么说,右京打算去寻寻。
雅臣则打道回府,跟弟弟们公布这个消息,朝日奈家估计会有一场大地震。
右京不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找,果真发现富酬又在侧门楼梯间偷着抽烟。
不过前两次再困倦他都站着,这次结束了判决,也许提着的那口气松懈了,他坐在楼梯的第四级台阶上,伸展着长腿,靠着满是灰尘的扶手栏杆,手里拿的烟没点,而双眼透过镜片专注的看着手背。
那几道不日就将弥合的伤痕,富酬不自觉盯着它看了很久。
“你怎么还在这?”
富酬不理,右京不认为自己能懂这人的心思,便也不介意他不答。
倒是一点让右京意外,平时为富酬气场和老练做派所摄,大多人都没注意他年纪,如今看他少年似的骨骼轮廓,他真实年龄似乎没表面上来的成熟。
终于,富酬起身,掸着衣服上的灰道:“败犬就别在我眼前晃了。”
右京几乎习惯了富酬无时无刻不带刺的说话风格。
“利用了人就这种态度啊。”
“那又如何?”富酬把烟放回烟盒向外走,“我既不会说对不起,也不会说谢谢,你脑子不好使被我利用,我还嫌用的不顺手。”
“……”
被嫌弃了个彻底。
“喂。”
富酬停步:“又怎么?”
他尽管不是啥好人,却是个能让人获得启发学到东西的律师。
“我能当你助理吗?”
“……”他被打击傻了?
富酬向来单打独斗,那个提议只是战术,凉凉回了句:“庭审期间才有效。”
“如果你执意如此。”右京居然从跟富酬的你来我往中感到一丝有趣,“我会联系警方发起再审,延长庭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