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是热的，皮肤也是热的。
封闭的环境此时更像是囚笼。
宋淮按捺住了指尖，做了一个深呼吸。
自从那次下雨被堵在超市里挤来挤去后，他的症状就严重了许多，不去诊所复查也是因为这个。
脱敏治疗听起来容易，要做到却太难。
这病就像是毒/品，不碰只是难受一时，可碰了，就是上瘾一辈子、戒断一辈子。
偏偏他没那个耐心。
“你……”
他不让人靠近，孟习只好给他发消息，一连串地，手机嗡嗡嗡地叫了好几声。
“你还好吗？”
“哪里不舒服啊？”
“你这样子我看着怎么像是有过敏反应……”
“身边有药吗？或者要不要我给你倒点冰水？”
“会不会恶心想吐？还是头晕？”
“要不然我装病和老师请个假，然后你说陪我一起。然后我带你回宿舍，咱们冷静一下？”
他着急下打字速度很快，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宋淮忍着一条一条地看了过去，心里反而愈发燥闷。
这算什么大风大浪，只不过是一点应激反应，只不过是……
他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孟习。”
孟习立刻打起精神，神色专注，却听宋淮一字一句地说：“把你的凳子搬回去，离我远点。”
孟习呆了呆。
宋淮说完，又将桌子往旁边挪了挪，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孟习坐在一旁，巴巴地看着宋淮，一脸局促不安。
宋淮捕捉到他的目光，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我……我睡一觉就好。你做好自己的事，好好做笔记，等会儿我要抄的。”
说完，他回避了孟习的目光，干脆枕着胳膊伏在桌上，转向另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课间老师坐镇，虽然是下课，却很少有人叽叽喳喳。
今天天气好，太阳透过玻璃照射进来，虽不是春天，却也容易犯困。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孟习默默地把凳子搬回去了。
宋淮回来时就吃了药，虽然说对他的病症没什么效果，但是容易致困。
只要睡着了、能熬过去就万事大吉。
他个子高，腿长，趴在课桌上睡觉其实并不舒服，但药片渐渐发挥了作用，取代了清醒的意志。
宋淮昏昏沉沉、正要入睡时，听见孟习的声音悄悄在自己身后响起。
“那个，徐升？你是叫徐升是吧。”
孟习弯下腰、声音很小，像是怕吵到某人：“你的桌子太靠前，抵着宋淮的背了……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往后挪一挪？”
徐升吃了一惊，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桌子挪了挪，“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这空间刚好呢。”
现在四班的男生，对宋淮印象好着呢，这么一点点距离自然是有求必应。
孟习松了口气，和他道谢。
“谢什么，”徐升挥了挥手，“小事一桩，下次学神直接吩咐就是了。”
朦朦胧胧间，宋淮听见孟习笑了笑，声音很温和，“他呀……他脸皮可薄呢。”
宋淮默了默。
他忽然想到，之前在一中时偶尔有碰撞，反应也未曾如此激烈过。
还是说秋天到了，他的病又严重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看你是春天快来了。
无意中看到微博上有一位同学，手机把网课缩成小浮窗，然后挂机看我们小冰雹（就地笑死）
学神让我转达一句，数学课要好好听，不要翘课哦，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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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禁盗）
宋淮的抗压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都很强, 孟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结果人家睡一觉起来, 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不仅一点事都没有, 还因为孟习做阅读理解时错题太多而发了脾气。
“你给我说说这道题为什么选C？”他皱着眉, 用黑笔的笔帽在孟习的本子上戳来戳去, “part of the reason this happens is a lack of honest……这句话你不是还画下来了吗？怎么到题目上又选了C？你和我说说C在哪儿有体现了？”
宋淮的口语也很好, 一开口就是正宗的英腔, 孟习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他虽然英语学习不咋地, 却偏爱看美剧, 行尸走肉、权游、生活大爆炸又或者是无耻之徒之类，他都爱看, 每年都要刷好几遍。
看多了美剧, 他总觉得英国佬说话太端着, 舌头里跟有个卡子似的, 得摁一下才能蹦出一个字来。
美式发音像是熟悉的好朋友, 他一开口你就知道要说什么样的黄腔和秽语, 你就知道今天的午饭他想去吃肯德基的汉堡, 你就知道他工作不太顺利，接下来要怒骂十分钟的傻逼上司。
而英腔不同, 他天然带着一股冰冷冷的质感。
好像看到今日的伦敦雾中带雨, 拄着手杖的绅士从马车上探身而下, 摘下礼帽，露出一张冰冷疏离的英俊面孔。
雾气越来越重，绅士的脸却越来越清晰, 逐渐和宋淮那张带着苍白肤色、乌黑双眸的脸重叠起来。
“喂，喂。”宋淮不满地敲了敲桌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
孟习匆忙回过神来，赶紧把脑海里的那副画擦了，然后讪讪一笑，“我在听的。”
宋淮皱了皱眉，正要再训他两句，忽然听他羡慕地说：“你发音好好听，我之前从来没觉得英腔这么有味道。这个需要练吗？你是怎么说得这么好的？”
“？”他话题跳得突然，宋淮一脸莫名，“当然要练，不练怎么可能学得会。不过现在你就不要想了，连constant和confuse都分不清楚，还是先打好基础吧。”
孟习梦碎了：“……”
Fine，果然英腔佬都很讨厌。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他脸上不爽和憋屈的表情实在是太明显，宋淮不禁觉得好笑，难得解释了两句，“学语言最好的老师永远是环境，把你丢到英国去生活小半年，回来就能说个像模像样的了。”
他的英腔也是追随的父亲，在他刚学英语发音的初期，那段时间父亲的工作还没那么忙，每天下班后就把他抱在怀里，纠正他懵懂的发音。
后来为了给孩子创造一个优良的学习环境，一家都开始用英语对话。只是赵玉兰英语一般，也就刚过雅思的水平，所以对宋淮影响最大最深远的，还是父亲。
他想起那段时间，宋之深还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下班只要晚一点，就会给妻子和儿子带礼物作为补偿。
没过多久，宋之深就被选上了南极考察的队伍，一年回家两三次，也呆不长久，于是这样的礼物就再也没有过了。
他刚沉浸入回忆，就听见孟习在耳边嚷嚷，“那可不行！没听过英国水喝了掉发吗？你看那个裘德洛、戴恩德哈恩，还有那个希德勒斯顿，就是那个h-i-d-d-i-e-s-t-o-n的希德勒斯顿，发际线都要飞到后脑勺了好吗？我今年才17哎，去了那还得了……”
“…………”
孟习那张破嘴叭叭叭的，瞬间把他美好的记忆打成一团细碎。
宋淮太阳穴突突地跳，刚吐了一个你字，忽然顿住了。
他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地问：“平时叫你背多一组单词都要死要活的，刚才背名字的时候怎么那么利索？”
孟习：“？”
他一脸茫然，摸了摸头发，“啊？我刚才背名字了吗？”
宋淮：“…………”
他目光深深，若有所思。
·
没过两天就到了月考。
四中的正常考试一向严格，每次月考的监考力度都参照高考的规模，三个年级分批考试，每科目统一考试，防止造成泄题漏题。
不仅如此，一个考场还要配备两个监考老师，监控24小时不停歇，教导主任还定时在走廊里巡查。虽然整体成绩不能打，但作弊难度可以说是全市高中第一，简直就是花钱找罪受。
月考的考场按照期末排名来划分，从高到低、一至十四班挨次坐满。
孟习作为全年级倒数第一，当之无愧地稳坐十四班的宝座。而宋淮因为刚转学，也不能贸贸然地把他安排进一班，只得按照正常流程让他坐进了十四班，就和孟习一前一后地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