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是一句话的功夫,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从北雎身上挪开。
正是这样的注意力转移,将北雎从方才蓦的闯入这个热情的群体之中的不适之感都压了下去。
侧眸看了一眼身边依旧在跟将士们嬉笑打闹的彦冽,北雎的眸光柔和了几分。
终归还是不忍心让彦冽的苦心白费,北雎看了一眼那依旧燃烧的旺盛的篝火,清清喉咙开口打破了他们的嬉笑。
“你们应该很想知道我今天为何要呵斥你们吧?”
北雎这呆了些许笑意的话语一出口,立马让周围原本热闹的氛围僵住了。
片刻停顿之后,其中一个士兵眼珠子在周围扫了一眼,率先开口打破了周围的僵局。
“想,要不是今天北将军突然变脸,我们还都想不到北将军还有这么杀气腾腾的一面呢!”
说话的正是后来被北雎呵斥了的那个士兵。
只不过,经历了这么一仗之后,小士兵对于北雎的决策已经没有任何抵触,反倒是摸摸鼻子想要知道其中的原委。
彦冽跟他们打闹的时候说话总是半真半假,他们都弄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干脆最后都当故事听。
而至于北雎,一看就不是彦冽那种顽劣的人!
原本充满了嬉笑声的篝火,此时因为北雎的讲解而安静下来。
即便是过来凑热闹的百姓,也都是悄悄问了身边士兵情况之后,眸中带着惊叹看向北雎的方向,等着北雎解释一下其中的缘由。
“这其实不过就是我们自己的东西罢了。”
北雎习惯性扫视一周,却在不经意间将彦冽那一副好奇倾听的样子也给收到了眼中。
她话语一顿,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宠溺的无奈。
“你们想啊,最开始我们用辛贼的箭矢布箭雨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激怒辛贼,让他们军心不稳么?”
北雎将目光从彦冽身上收回,脸上带上了几分正色之意。
接下来的,才是关键问题。
她的身体往前倾了些许,惹得周围围着的人也跟着前倾聚在一起。
“之后,他们派人捡箭矢,是不是把你们的怒意给挑拨起来了?”
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周围的士兵立马明白了其中的问题——原本是他们想要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现下倒是被对方反将一军!
看到士兵们脸上恍然大悟的神色,北雎抿了抿唇。
身边都是呼吸声和柴火烧裂的声音,北雎的声音在暗夜之中很是清楚,“这么多天过去,若是这里没有辛贼的内鬼,辛贼那边便不知道我们的兵器是否已经到位。我后来之所以有了那样一番话和行为,都只是在伪装罢了。”
战场上,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尔虞我诈,相互试探,相互猜测,方是常态。
几句话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围在一起的人这才转过了白天扭着的那个弯,纷纷叹惋他们的心思不够,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周围都是对于北雎的称赞之声,彦冽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北雎,一脸满足。
只不过,被包围在众人中间的北雎想着的却并不是白天的事情。
她眉头微蹙,心中想着的是另一件事儿。
“运送兵器的人有消息了么?”
趁着他们大多数都在说道白天的事情,北雎逮住彦冽好容易空闲下来的时间,凑过去问道。
此时距离他们二人从郡县回来,已经过去了两天两夜。
营地这边兵器告急,前去收武器的士兵们不是不知道。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嘱咐了要让他们分批运送,好应急使用。
而现在,不论怎么算,第一批武器也该到了……
听到北雎在跟他谈论正事,彦冽跟将士们打闹时候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我白天的时候又派人去打探了,不过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此处距离郡县终归还是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路上的情况并不稳定,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倒也是有可能。
北雎微微点头,心中却已经开始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武器不到,但辛贼却不会不到。”
有老兵注意到北雎跟彦冽的神色,随即便冲着他们二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让其他人也跟着听听。
于是乎,才恢复了嬉笑的篝火再次沉默下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北雎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管是一直以来都跟着彦冽他们一起征战沙场的将士们,还是身在这种地方的百姓,都知道辛贼来犯的性质。
他们不会仁慈,一旦有任何可能突破城门的苗头,他们就会像毒蛇一样咬紧你的咽喉,直到你失去呼吸心跳。
“这一次我们用了巧记瞒天过海,可是下一次呢?”
周围人已经完全停下了方才的动作,紧跟着一起凑到了北雎这边,听他们二人分析局势。
“我们的这一次瞒天过海夸大了我们自己的实力,那么下一次辛贼进犯,便会根据这一次估量出来的结果发兵。到时候,是比今日更为强大的阵营。”
辛贼从来不缺少送来的军需,他们都知道。
周围的气氛沉重下来,这是他们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一个考量。
如果下次辛贼带着更为强势的阵营前来与他们交接,他们还能不能完好无损地从战场上退出来?
“说不定到时候武器就送回来了呢!”
不知是谁,在这寂静之中强颜欢笑。
只可惜,这强颜欢笑并没有把整体的气氛拉高。
毕竟,北雎可是一个习惯于从最坏的角度看问题的人啊!
“没有到手上的东西,不确定的东西,有其他可能的事情,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北雎的声音沉了些许,她垂下眼帘,掩下眸中的那一抹深沉,“做好了万全准备,事到临头才不至于手脚慌乱。”
许是觉得她把这一方原本欢乐的情绪给带的有些低落,北雎挑了挑眉,最后嘱咐了一句之后便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不论如何,做好最坏情况下的准备便可。”
☆、37、兵器到了么?
“阿雎!”
北雎才刚刚走出去几步,就已经被匆匆追来的彦冽给抓住了衣袖。
“阿雎是要回去休息么?”
丝毫不提方才在篝火旁边的话题,彦冽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控制着脚下的步伐紧跟在北雎身边。
北雎回头看了一眼篝火的方向,众人在他们离开之后再次欢笑起来。
而至于跟在她身边的彦冽,也在尽力让她放松心情。
“夜深了,早点休息为好。”北雎双眸微弯,想要伸手抚一把彦冽的脑袋,却被头盔给止住了动作。
留意到北雎的意图,彦冽的嘴角多了些许笑意。
在北雎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彦冽冲着依旧围在篝火旁边的副将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跟过去,随后便开始了他的小动作。
“阿雎,副将他还在篝火那里,我不想把他给拉出来。但是我这一身甲衣若是没有人帮忙的话,就脱不掉……”
剩下的话,不用说两人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上下扫视了一眼彦冽的行头,北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认命地跟着彦冽往他的营帐走去。
“我就好奇你这甲衣到底是谁给你做的,样式怎么会这么复杂?”
北雎一点点将甲衣上束缚的绳索解开,话语之中都是无奈。
这样的甲衣确实是防御力更高了,但因为其穿脱都不方便,所以当初它的样式被送到北雎面前之时,直接被她抛弃。
行军路上的时间就是生命,哪里有这个精力再去伺候这么繁琐的甲衣?
反倒是最为常规的一种甲衣,各项性能都比较平衡,这才是他们远程行军的选项。
甲衣的绳索都在背后,这也是彦冽无法一个人穿脱的原因。
北雎的声音从彦冽身后传来,想到这甲衣的来头,彦冽的眸中微微暗了几分。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彦家儿郎上战场之时,世世代代穿的都是这种样式的甲衣。”
彦冽嗤笑一声,“其实最开始先祖选择这一身甲衣是为了御敌。那时战事频繁,根本不用考虑穿脱问题,因为几乎都没有脱下甲衣的时候。”
两人家里都是世代为将,彦冽说的这种情况,北雎也听家里人提起过。
只不过,北雎的目光再次在彦冽背后那繁复的绳索上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