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准确说，是十五年前。
“那时候，全球第一款全息网游‘绝枪’横空出世。
“我刚刚毕业，在‘绝枪’当最底层的游戏客服，偶尔客串一下GM。
“有一天，我接到玩家举报，说某个id叫‘九九九’的玩家开挂。”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盯上我的。”九天勾起嘴角，“我倒是想开挂，哪里有挂给我开。”
“嗯，我观察了你几天，确认你是技术太好，被错当成挂。
“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想，两个月后，这款游戏真的出现了外挂。”
绝枪是一款FPS（第一人称射击）游戏，相应的，外挂具有透视、自动瞄准两项功能。
当时，相关检测还没跟上，只要开挂的玩家演技好一点，不做出太离谱的操作，很难和正常高手区分。
更糟糕的是，“绝枪”正在举办第一届官方比赛，所有高分选手都有开挂嫌疑。
如果让开挂者登顶，对官方的公信力是个沉重的打击。
之前查证过的九天，反而成为了唯一清白的高手。
“所以你找到了我，希望我参加比赛，拿下冠军。”
“是的，虽然你年龄不够，但我利用权限，小小的通融了一下，帮你报名了比赛。”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
那届比赛，九天击败了所有开挂的对手，捧起了冠军奖杯，被玩家尊为“九神”。不少人开玩笑，建议九神去给某花露水品牌代言。
夺冠之后，九神却销声匿迹。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我换了好几任东家，我们也一起转战了许多游戏。
“不得不说，在玩游戏这件事上，你是真的有天赋。”
“是啊，不像某个病号，总是拖团队后腿。”
“两年前，我跳槽到晓星科技，担任主策划，终于有权利设计一款理想中的游戏。
“于是，我创造了‘晓光大陆’。”
“然后这游戏凉了。”
“咳咳，我已经构思好了3.0的主线，相信我，到了3.0，它会火起来的。
“只是……我大概看不到那一天了。”
九天撇了撇嘴，显然不大相信。
“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就是长生图……”
“你休想坑我去做那个鬼任务！”
“看在我们认识十几年的份上……”
“做梦！”
“咳咳咳，要怎么样你才肯做任务？”
“假如你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我，我大概会考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哈，你真的要摘星星？”
“有什么不行，我可是主策划，这片大陆都是我说了算。”男人握住九天的手，“长生图是我最骄傲的设计，只是难度有点高……
“我希望，有人能完成这个任务……
“拜托你了。”
说到最后，他有些哽咽。
“难度到底有多高？”九天没有被温情攻势打动，反而露出警惕的神色。
“果然还是你了解我。”男人感慨道，“最后交任务的地点在皇家宝库，想进去的话……要先打下落日城。
“对了，攻城的时候，你可以痛扁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BOSS。”
“听起来有点意思。那么，攻城要多少人？”
“不多不多，一个超级大帮会足矣。
“大概……‘知音’和‘四海’的人数加起来那么多吧。”
“你想搞死我就直说。”
“你知道吗，我最佩服一种人。”
“什么人？”
“这种人，敢于挑战一切不可能。”
“你的佩服不值钱。”
男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纸：“还有，这张乐谱你在游戏里抄一遍，带给小三月。
“随便编个理由，告诉她……我不会上线了。”
“事真多。”九天将纸折叠，揣进口袋，“我走了。”
“我在皇宫等你。”出门的那一刻，男人在他背后说，“任务奖励，我给你留了彩蛋……
“你，一定要来啊。”
*
刀光剑影，战火纷飞。
他和天涯客并肩走出大殿。
看了一眼局势，盗贼在台阶上慢慢坐了下来。
——他知道，他们出来得太晚了，一切都无可挽回。
“九哥，你……后悔吗？”猎人坐到他身旁，问道。
盗贼低着头，没有回答。
都是自己做的决定，有什么可后悔的？
不过，如果早知道长生图会回收，他的选择，大概会有不同吧。
恍惚间，他想起了三人一起打本的时光。
那时候，他和八风不动经常拌嘴，那个温柔的少女，就坐在角落，静静地望着他们。
她的双眼像澄澈的湖水，又像无瑕的翡翠。笑起来的时候，犹如春风拂面。
可是……
这两个人，都已经退出了他的生命。
一个离开了人世，另一个，再无相见之期。
秋风吹过，满身萧瑟。
他曾经赢过无数场比赛，但是，这一回，他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盗贼站起身，朝着远方走去。
日落西山，霞光万道。
他的背影，几乎和夕阳融为一体。
“九哥，你要A了吗？”猎人叫道，“什么时候回来？”
“是啊，我走了，等到哪一天……长生图再次出现，我就会回来吧。”盗贼回答，声音越来越低——他知道，这个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你放心，我帮你管理帮会，等着你回来的那一天。”天涯客大声道。
“谢谢……不要勉强。”
“哪里勉强了？正好我也想过过当大帮主的瘾。”猎人笑道，“九哥，到那一天，你一定要回来啊！”
这句话……好熟悉。
有两个人，也这么对他说过。
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中年男子叹息般的叮嘱。
——“你，一定要来啊。”
翻涌不息的死亡之海，少女带着哭腔的叫喊。
——“你一定要回来啊！”
视野忽而模糊。
他还有机会回来，然而，那两个人，那段远去的时光，却永远回不来了。
第47章 国师
短短一瞬间，往事在脑中走马灯般过了一圈。
银河九天凝视着三月。
能和她并肩走到这里，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情景。
“你是说……你那个得癌症的朋友，就是八风？”
盗贼点了点头：“先打BOSS，有什么疑问，打完再说。”
国师一袭白衣胜雪，在大殿中央盘腿而坐，横琴于膝，颇有几分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味道。
三月望着他，心情复杂。
虽然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网友，不论对方出国还是病逝，对她而言，都同样是永别。
但，感观上，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做梦也没想过，五年之后，他们三人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形式重逢。
“他的技能和正常琴师一样，但都是强化过的。”银河九天介绍，“而且，因为是AI控制，他永远不会弹错。”
错音，是琴师的大敌。
琴师的许多大招，都需通过弹奏高难度的琴曲来施展，只要弹错一个音，威力便大打折扣，若是错了三个音以上，技能将无法施放。
因此，这些大招华而不实，可以说在PVP中毫无用武之地——但凡智商正常的对手，都不可能让琴师安稳地弹完这些曲子，只能用来对付蠢蠢的怪物。
另外，曲子弹得越快，技能施放得越快，但越快也就意味着越容易出错。
普通玩家很少有人拥有这种抽筋般的手速，而AI控制的话，一切皆有可能——不用怀疑，AI能在五秒钟内弹完《野蜂飞舞》，秒杀99%的专业人士。
三月设想了一下，评价道：“这是开挂。”
“体谅体谅疯子吧，不开挂他哪里打得过我们？”盗贼说着，径直朝国师走了过去。
当他距离国师十米左右时，后者猛然抬头，冷声道：“哪里来的杂碎，竟敢擅闯皇宫大殿！
“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亡灵族沙哑的声线，挟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响彻整座殿堂。
不过，一想到这个角色极可能是八风不动亲自配音，台词多半也是特意针对九天编写，难免有种滑稽之感。
“杂碎，他在喊你呢！”三月在队伍里道。
银河九天没有答话，匕首如同毒蛇一般，捅向国师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