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唠嗑一阵，酒过三巡，渐渐有了醉意。
星尘突然锤了一下桌子，说道：“我想讲个故事。”
“讲，我听着。”
“从前有个女玩家，创建了一个影族盗贼角色，选了张默认脸，踏进了晓光大陆。”星尘顿了顿，“是不是很耳熟？对，她的角色和你很像。”
“然后呢？”
“满级以后，她沉迷PVP，每天只干两件事，找人PK，或者围观别人PK。
“她研究了无数的高手录像，其中，她最崇拜的，就是老服的第一高手——‘疑是银河落九天’。
“如果说，其他人的水平还可以通过勤奋练习达到，银河九天就在更高一层的境界，神乎其神，难以模仿，无法超越。
“可惜，银河九天在老服，她在新服，终归没法见面。
“有一天，她在竞技场遇到了一个剑客。
“这个人的剑，强得不可思议，横扫全场，所向披靡，丝毫不比银河九天逊色。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水平的高手，于是记住了剑客的ID。”
“后来？”
“后来，她暗暗留意与剑客有关的消息，听说剑客的帮会正在收人，便毫不犹豫地提交了入会申请。
“剑客也是个PK狂人，整天痴迷于PVP，无心管理，所以帮会的规模一直很小。
“为了引起剑客的注意，她开始学习如何管理一个帮会，将帮会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剑客也如她所愿，越来越重视她。”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那他们在一起了吗？”三月提了一个很俗的问题。
“这不是言情小说，没有小说那么完美的结局。”星尘微笑，“某一天，她看到了剑客的照片，猛然发现，她崇拜的，只是对方游戏里的形象罢了。”
传说中的见光死？
“莫非那个剑客，长得很丑吗？”三月讶道。
“不光是长相的问题。”星尘摇头，“是……更难以逾越的东西。
“像晓光大陆这种MMORPG游戏，提供了一个相对平等的环境，玩家可以抛开现实的身份，从同一起跑线开始冒险。
“但，这不代表，现实中的差异，完全不存在。
“比如说，一个小学都没上完的人，和一个大学教授，很难聊到一起。
“我明白了。”三月低声道。
比长相更大的阻碍，是阶级。
第37章 马桶
“我的故事说完了。”
“这就完了？好像没有结局啊。”
“嗯，这就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好吧。”俗称烂尾，三月腹诽。
星尘单手支颐：“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我没有故事。”
“我不信。”星尘凝视着她，眼眶中两簇幽蓝色的火焰闪烁跳跃，“怀旧服的每个人都有故事。”
“好吧。”三月想了想，慢悠悠地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药师。
“她很菜，有时是反应慢，有时是关键时刻空蓝，和她搭档的队友总是死于非命。
“没有人同情，没有人安慰，她收到的，总是打击和嘲笑。
“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盗贼。”
她说到这里，两眼发光，神采飞扬：
“这个盗贼一直鼓励她，带她慢慢提升技术，走出低谷。
“盗贼虽然很抠门，但每次下副本之前，一定会为她准备两组蓝药。”
“那个贼，多半是固定队缺治疗。”星尘笑着插口。
“突然间，一颗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把她和盗贼都砸死了。”三月拍了一下手，“好，故事讲完了。”
“……烂尾是不道德的行为。”星尘义正辞严。
“总比没有结尾强。”
两人笑作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三月问起银河九天的情况。
“他A得很早，相关的视频，基本都因为年代久远，失效了。
“如果让我概括他的战斗风格，那就是快、狠、准。”
“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嘛。”
“三者做到极限，就是神一样的境界。”星尘叹息，“我嘴太笨了，形容不出来。”
短暂的冷场。
三月盯着玻璃杯，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出神。
“对了，跟你说一声，我要A了。”星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也许今天下线后，你就见不到我了。
“没办法啊，现实的事更重要。
“幽王的刀，还没有线索，抱歉。”
“没事。”
“哀伤墓地的情况，我给你简单讲讲。
“在（76，326）这个坐标，有一个NPC，叫悲痛欲绝的泰尔斯。
“他向路过的所有人发布任务，想要医治他病入膏肓的姐姐。
“可惜，不管玩家带回什么灵丹妙药、用了什么办法，他姐姐最终还是不治身亡。
“游戏里很少有这种注定失败的任务，我猜，也许和你们的任务有关。”
“谢谢。”三月低声道，又是感动又是惊诧。
——她随口提到的一个地名，星尘竟然认真地做了调查。
三月抿了口酒，忽有所感，抬头一看——
对酒当歌站在二楼栏杆后，静静地望着她们。
手一抖，杯子险些滑落。
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
无尽雪原。
十几个身穿棉袄、头戴棉帽的渔夫围在一口温泉边上，一面盯着鱼漂，一面谈笑。
流浪者也在他们当中。
他坐在小马扎上，头顶蹲着一只白头海雕，手中的钓竿金光闪闪——这把黄金钓竿，需要集齐一百条稀有鱼才能兑换，是肝力和实力的象征。
鱼漂剧烈晃动，提钩一看，又是狗鱼。
“狗鱼吃狗鱼，狗鱼吃狗鱼，狗鱼吃狗鱼……老子看你们什么时候跳出这个循环。”流浪者面无表情地一甩钩，将狗鱼作为鱼饵，继续垂钓。
“你们看天上！”有个渔夫喊道。
深色的夜幕中，出现了一条绚烂的青绿色光带。
——宛如定格的焰火。
他为这幕美景震撼了几秒，旋即打开好友列表，给对酒当歌发了一条消息：
“极光已刷。”
*
【系统提示】你现在位于：中立领地：水晶宫
白光一闪，两名黑衣盗贼出现在祭坛。
女招待热情地迎上来：“两位贵客，这边请。”
三月瞄了酒歌一眼，心道，也就NPC会把这种黑衣蒙面、携带凶/器（匕首）、一看就不怀好意的家伙，称为“贵客”了。
“我们要靠走廊的位置。”
“好的，请跟我来。”
落座之后，随便找个借口打发走女招待，三月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上线的？”
“你讲到陨石遁的时候。”酒歌站起身，“走吧，该去寻宝了。”
“去哪里？”
他眼里泛出笑意：“厕所。”
*
在虚拟世界，由于玩家没有排泄的需求，厕所这种设施，就像聋子的耳朵，毫无用处。
然而，或许是为了追求真实性，晓光大陆给各个重要场景都配备了公厕。
为了不让厕所彻底沦为摆设，策划精心设计了一些彩蛋，比如可以偷的厕纸、可以掉下去的粪坑、可以破坏的挡板等等。
另外，玩家在做某些找人寻物的任务时，任务目标有一定概率出现在公厕。
像水晶宫这种奢华的场所，自然少不了一间五星级盥洗室。
“为什么是厕所？”路上，三月好奇地问。
“你要从制作组的角度考虑。
“水晶宫向玩家开放的区域有限，后厨这种地方是进不去的——我怀疑压根没做出来——除了餐厅，就是走廊和厕所。
“场景建模消耗的资源较大，而厕所除了参观以外，没有任何实际用途，这不合常理。
“我如果是策划，就弄一扇有厕所标记的门，上面挂个牌子：维修中，无法使用，意思一下得了。
“甚至只要画个贴图，模型都不用建，多省事。”
“有道理。”她连连点头，“晓星科技没聘你做策划，真是他们的损失。”
“过奖。”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男女共用的盥洗室门口。
酒歌拧动把手，打开了包着金边的磨砂门。
入目是一片亮丽的黑。
黑色地板，黑色墙面，点缀着洁白的洗具、黄澄澄的五金配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