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丝丝关切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后眼角中透出一双厉色戳向坐在客厅却偷偷关注厨房的几个人——别指望通过表情与行为猜测我们两人的状态,如果太闲,年后工作量一定管够。
沙发正整齐排坐的5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寒颤冷了一身——昨夜是极尽欢还是留有遗憾都不重要了,自己的命更要紧。
求生欲强烈的B-ONE精英们在第二天匆匆地往全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散去,连再见也没有对童臻说,只留下比她曾经的脑袋还空的冰箱,任由她和老板度过一个无趣又无食的春节。
“他们每年回家都不会打招呼,这已经是惯例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年三十依旧还在办公室与工作拉扯的李昂听见童臻报送粮食危机,连眼皮也没抬。
“可是,冰箱空了,不管是公司的还是家里的,现在连超市都快下班了,你让我晚上吃什么?”
童臻心里来气,B-ONE所有的成员里她是唯一一个被禁止回家过年的。身为职员,她掌握的职业技能特殊,非要被安排春节值守她无可厚非,但是大年三十的连顿泡面都吃不上简直就是虐待啊!
她拉了张椅子把腿架高,双手托腮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
高楼下日常的车流如梭变成了现在只有几辆小车疾驶而过,一直是开车去哪儿哪儿都堵的首都北京,在短短两三天内就空了一大半,人人都着急回家过年,只有无奈的人才会委屈自己忍受留在这儿享受佳节倍思亲的孤独。
童臻就坐在这样的背景里,把自己的孤独与城市的冷清融合成了一幅画。
她的意外安静终于让李昂抬起头来关心她的动向,这一次出乎意料地她竟然体贴地启动了自我消灭负面情绪系统,让他能够好好地完成手头上紧要的事务——他还受了些许的感动呢。
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为16:07,距离最近的超市关门还有2个小时不到。
“穿上衣服,现在出发,把你这几天想吃的都买回来,冰箱塞满之后你必须保证我每天都有可口的饭菜吃。”
他对临街窗户前的木头人说,说完后又觉得这个协议缺少一个限定条件,于是马上补充道:“前提是不能每天吃面。”
童臻进了超市就如同放飞的鸟儿,但凡有五颜六色真空包装的货架前都得停留5分钟以上,什么都想买,但是买了又觉得什么都可能会浪费,选择综合征差点逼死了在他后面推车跟一路的李昂。
忍无可忍时他猛然从货架上抱下来一堆膨化食品,边丢入推车边教育童臻:“垃圾食品买一车,健康食物和蔬菜肉类买一车,我不差钱,车也装得下,只要你不再浪费时间,我愿意给你当搬运工。”
说完他指了指手表警告童臻,已经17:18了,超市关门时间是18:00,再不买单他们今晚真的只能在家吃泡面了。
“巧克力两盒够吗?”
童臻点头。
“泡面不能拿多,4桶就行了,以防你偷懒直接用防腐剂填饱肚子。”
童臻乖觉地“唔”了一声。
“鸡翅、活鱼和扇贝是今天晚上的菜,那边的牛肉明天中午吃,剩下的食材你检查一遍,是不是都会做?不会做也没关系,网上APP上随便搜一下都能搜到食谱,只要不是每顿做面我都OK。”
被他精神控制的童臻还没看清楚推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收银台结账了。
“您好,一共846.72元。”
收银员也是开心的,结完这一单,终于可以回家吃年夜饭。
李昂结完账大力地提起两大袋东西回头对童臻说:“我付钱,我出力,麻烦你今天晚上好好表现,别让我觉得我花的人民币和流的汗都是白费的。”
他出钱出力又下令,童臻当然是不敢让他觉得一切白费了,手机上把所有的菜谱都收集齐全,在厨房里大刀阔斧的忙活了近3个小时,终于赶在春晚结束之前让他们两个吃上了年夜饭。
“第一次做,味道还不错。”
四盘大菜基本光盘,李昂今日很给面子。
“扇贝是第一次做,鱼和鸡翅不是,我有厨艺的,只是不做大菜而已,家常菜难不倒。不过话说回来,我现在的厨艺好像进步得特别快,只要认真做,没有做不好的。”
童臻头上的小辫儿,差不多要翘到天上去了。
“咳咳,那也是因为你比之前聪明了,不然你等以后正常了再试试,也许连鸡也做不好了。”
李昂挽了袖子准备洗碗,动手之前特意把剩下的根烤鸡翅给了童臻,嘱咐她尽量吃饱。
“吃撑了会积食的,睡不着。”
端着盘子的李博士忽然怔了一下,一句告诫认真地从嘴里飘过来:“还是吃饱一点吧,今晚怕是要熬到凌晨的。”
童臻嘬着肥厚的鸡翅,“我没有守岁的习惯。”
李昂:“我也没有,可是今年必须等到凌晨。”
这言行怎么看都像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让童臻深度地思考两下,忽然冲进厨房提醒他:“现在城里不准燃放烟花,就不用花那冤枉钱了吧。”
李昂“噗”地喷了一声,连带着让洗碗池里脏盘上的泡沫“砰砰砰”地一起破灭。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平时对她的态度温和了很多,才能让这个女人从最初的“偷窃者”变成了现在的“同行人”,也就是这越来越模糊的身份界限,才让她对自己的地位产生了错觉。
☆、新年快乐
要不是童臻曾经到这个地方来过,她肯定不能相信竟然有人会在年三十的晚上往精神病院跑。
“所以……你是真的带我来这儿守岁吗?”
童臻的话哽在喉头很久才说出口,她实在是不想承认自己正在做着的这件荒唐事。
“不是守岁,是拜年。”
李昂下车后随手关上门,留下弱小又无助的小童在车里独自凌乱——算了,精神院里赶早拜年根本不算什么,还有什么比智商互换更加荒唐的事吗?
他站在车外整理服装与眼镜,顺便站直了身子用全身强大的气场催促童臻下车。
自从认识他之后就改姓“怂”的童女士下车后,把凌乱都抛在了风中,抱着上刑场的心态和他一起跨步上了洋房的楼梯。
“你居然还换上了新眼镜?看来这个印恒对你是相当的重要。”
童臻在到达护士站之前动了动嘴皮。
李昂取下眼镜擦了镜片,得意地搂过童臻,“看来你也很关注我,我对你是不是也很重要?”
童臻不知道他今天晚上哪根神经拐错了弯,进楼前还是不苟言笑的博士,进楼后就成了占人便宜的地痞,因为他搂着童臻的手掌一会儿用力一会儿松开,很有一番调戏的意思。
她正要挣脱,门牌标注“护士站”的那个房间就有了动静,“你们是谁?”
这一次的护士比上次的年轻一些,声音也温柔许多,所以即便是在晚上,也不如上次那样瘆人。
“哦,不好意思,我们预约了来见病人,系统里有我的名字。”
李昂扶正的眼镜,和颜悦色地对年轻护士解释。
护士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不可能,今天没有人预约探访,你一定记错了时间。”
李昂略带轻浮地笑了笑,“那你可以再查一查系统,也许现在就有了呢。”
护士显然很吃他的美男计,将信将疑地摇了摇鼠标,登录医院内部系统,在预约来访界面上赫然看见一个人的名字,后头紧跟的预约时间写着:00:00。
“呃……你叫什么名字?”
护士年轻,对大年初一零点来访的神经病没有抵御策略,只得照例处理这次标新立异的探视。
“卢崇希。”
护士表明名字正确,问他要了身份证,记录在来访登记簿上后,很好地履行了本职工作,在前头带路。
“你改名字了?”
依旧被搂着的童臻还在琢磨卢崇希是谁。
李昂的视线在周围的摄像头上远近切换,顺便回答她:“并没有。”
“那卢崇希是谁?你还有他的身份证?”
“卢崇希是一只三围数字相同上下一样宽的水桶,简称一筒。至于身份证么……呵呵。”
他嘲讽似地摇摇头,童臻一下就明白了,一张身份卡算个屁,要是法律允许,他能把公安系统里的信息也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