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数六年,想念早已饱和,沉沉地坠在心头,杭远也将这份感应理解得愈发沉重,他从傻气的开朗少年,变成了一个信奉悲观主义的诗人,他擅用的喻体无一不是艳丽而绝望的,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在童乐心这里,是一台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的“小太阳”,是上天赐给他的一块浇了蜂蜜的小薄饼,是简单的,是暖的,是甜的,他念着阿远,口吻永远像孩子在读童话书。
那一年春天的天气难以捉摸,寒潮和高温交替来袭,四月初体测那一天,也是杭远和童乐心的十七岁生日,温度甚至直直突破了二十五度。
杭远原本跑在最前面,最后五十米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跑。
体育老师在终点吹哨,路过的同学也都在喊他,杭远只当没听见,他当时傻气得过分,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只是觉得童乐心需要他,那他就要马上出现,后来的杭远在回想时发现,原来这是一次隐藏的讽喻——如果他必须逆着正确的方向才能找到哥哥,那他愿意一直这样错下去。
他们错过太久了,十六年,竟足以推翻明尼苏达实验。
杭远明明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但到头来却只有他怀着本不该属于他的愧疚,揣着一颗弥补的心,发誓要做童乐心的保护者。
杭远常常会想,是不是因为当初在母亲的子宫里,他日日欺负哥哥,抢哥哥的营养,害哥哥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被父亲嫌弃,跟了不靠谱的母亲,所以要惩罚他,惩罚他倾尽所有保护哥哥,做公主的骑士,心甘情愿为公主提裙摆。
这还不够,他亏欠给哥哥的,要用一辈子来还。
童乐心停在最后一个弯道,撑着膝盖咳嗽,脸颊通红,他从小体弱,不善运动,顶着烈日跑到现在,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他重重地喘息,想直起身看看杭远的背影,忽然,一片阴影在他头顶铺开,他抬起头,看到杭远站在他左前方,刚好为他挡住了灼目的烈日。
杭远同样满头大汗,长袖衬衣被汗水浸透,他问:“还能坚持吗?”
童乐心说不出话来,嗓子眼仿佛被黏住,几乎能尝到血锈的味道,他刚想摇头,杭远就拉住了他的手。
“哥,别怕,我带着你跑,”杭远偏头看他,发梢被风扬起来,“我们慢一点也没关系。”
童乐心点点头,回握住了他的手。
杭远终于牵住了哥哥的手,没有隔着厚厚的毛衣和外套,没有静电的叨扰,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共振的感觉。
他不知道双胞胎的掌纹是否也是一致的,不知道和童乐心掌心相扣时,其中缠绕着的生命线和爱情线是否能重合,但他猜测一定是可以的,他要和哥哥共生共亡,要从哥哥这里参透爱情的定义。
白天有过亲密,晚上就会加倍地贪心。
十七岁生日这一晚,杭远放任自己走进了哥哥的房间,站在床边,对着沉静的睡颜自慰。
他总有一种错觉,每到晚上,身体里就有个魔鬼苏醒过来,生出无数个可怕的念头,他的性器正对着哥哥的脸,只要他再靠近一点,就能将怒张的龟头抵在哥哥的唇瓣上,用精液弄脏哥哥,让他沾染上自己的味道。
第一次近距离看着童乐心打飞机,视觉冲击加深了下身的刺激,欲望像潮水包围着杭远,他发誓这是他射出精液最快的一次。
在杭远就着满手浊液继续撸动性器,为自己延长快感时,童乐心睁开了眼。
他坐起来,仰脸看着杭远,小声问:“杭远,你愿意看我穿裙子吗?”
他紧张地揪着床单,连声音都在发抖,“是妈妈留下来的裙子,很漂亮的,你都没有见过妈妈,那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五官里,他们的眼睛分明是最像的,都是狭长的睡凤眼,复制粘贴似的,可杭远却觉得一点也不一样,哥哥的眼睛总是在哭,此刻似乎正哭着说:我需要你。
鬼使神差地,杭远俯身吻了那双眼睛,童乐心睫毛轻颤,好像随时会飞走的蝴蝶,杭远心脏倏地发紧,下意识伸手去捉,于是他的精液沾湿了蝴蝶的翅膀,蝴蝶飞不走了,只能停在他的掌心。
这一天,他们满十七岁。
童乐心翻出他来到杭家时带在身边的行李袋,里面装的全是母亲留下的裙子,他依次拿出来,每拿出一件都要怯生生地问杭远:“好看吗?”
杭远只觉得喉咙发涩,嗓音发哑,像是回到了变声期,他答:“好看。”
真的好看,红色吊带裙,鹅黄色的抹胸礼服裙,贴满蓝色亮片的包臀裙,只到大腿根部的黑色百褶裙……每件裙子都不一样,但无一不是性感的、放浪的,杭远却觉得这些都是只属于天使的礼物。
杭远被天使下了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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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杭远正在窜个子,已经初具成熟少年的模样,早上起来还要像模像样地刮刮胡子,但他意外地擅长撒娇卖乖,和哥哥确定恋爱关系也是靠着这一招换来的。
“我在和哥哥谈恋爱啊,哥,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不好,我是哥哥啊。”
“可是哥哥也喜欢我,我早就发现了,哥哥上课的时候都在偷偷看我。”
童乐心脸红,弱弱地反驳:“你……你胡说,我才没有看你。”
“那好嘛,是我每天偷看哥哥,”杭远像只黏人的大狗狗,把童乐心困在臂弯里,嗅他脖颈间沐浴露的清香,拉着他的手去碰自己腿间硬起来的东西,“哥帮我摸摸,憋一天了,好难受。”
童乐心从来不会拒绝杭远,他忍着害羞,手指探进杭远的校服裤子,嘴上还在说着:“下次……下次不许这样了。”
杭远爱上了一个天使,而爱上天使的缺点,是让他学会了魔鬼的语言。
童乐心不再像以前那样寡言,他给杭远讲了一些关于母亲的事,他说其实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个双胞胎弟弟,每年过生日,母亲都会对他说:希望你和弟弟都能平平安安长大,他还说母亲是世界上最爱他们的人,虽然她的工作不体面,但是不妨碍她是最好的妈妈。
杭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注意力全被童乐心身上的吊带裙所吸引,忍不住帮他拉了一下肩带,“哥哥不想改名字,也是因为妈妈吗?”
童乐心点头,“是妈妈取的名字,改了的话,妈妈会难过。”
“没关系,哥哥喜欢叫童乐心,那就叫童乐心,”杭远把童乐心抱在腿上,膝盖轻轻颠动着哄,“这个名字多好听,随便选一个字都能当做小名。”
“童童,乐乐,心心……哥哥喜欢哪一个,我就叫哪一个。”
“但我还是最喜欢叫你心心,”杭远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因为你在我这里,在我心里。”
他喜欢这样抱着童乐心,在午后的楼梯间,在晚自习后的教室,在每个爱欲横生的深夜,他要抱得很紧,直到肋骨生疼。
他每一次抱着童乐心,都仿佛抱着前十六年错失的春天,生怕这杳杳春光从指缝溜走。
升高三的暑假只有短短二十天,或许是天气持续高热,透着水分的冗余部分都被蒸干,只剩下那些热烈的、疯狂的记忆,华丽的、神秘的冒险,通通被浓缩成了一场春梦。
杭志行几乎没有回过家,他在吞并一家中小型企业,野心勃勃,杭远因此得了自由,不必被父亲带到公司实习。
他找了份兼职,每周二四六去奶茶店打工。
因为他想赚钱,赚属于自己的钱。
杭远在柜台接单、调奶茶的时候,童乐心就伏在角落的圆桌上写作业,他之前跟着母亲在小县城生活,远远跟不上S市重点高中的课程进度,作业总是要靠杭远一道题一道题地给他讲,有时候看着杭远写的详细步骤还是想不明白,他就会咬着笔,看向杭远,意思是求助。
每当这个时候,杭远就会硬。
午休时店里少有客人,他哄着童乐心钻到柜台下面,拉开裤链,让他给自己口交,用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躲,“哥哥好乖,再含深一点,等我射出来就给你讲题。”
童乐心的眼睛又在哭,但他还是会很听话地照做,他知道杭远对他好,会教他物理,会夸他穿裙子好看,还会亲他抱他,还有操他。
杭远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光的,他喜欢杭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