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幽雪却转身往永寿宫走去。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太多次了,从她进宫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是那个异类,在宫里,她是唯一的汉人,也是唯一穿着汉服的人,那些宫女太监虽表面上服她,背地里自然没少说这些。石幽雪不想计较,因为她没有立场。
不远处,传来另外两个声音,那声音听上去也是那样的欢快。只听到其中一人说“姐姐就该多出来走走的。”
另一人大约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石幽雪停了脚步,看了一眼往这边走来的人。
那是两个女子,年岁看起来大约十□□,容貌虽不算出众,却也算得上不俗的。其中一人显然已经怀孕,挺着大肚子,走起路来有些吃力。见是石幽雪,两人行了礼,一处说话。
三人捡了一处凉亭坐下,有丫头倒了茶来,三人喝了一些,说了一会话,也不知怎么,话题转到了即将要进宫的皇后娘娘那里“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听说是太后娘娘的侄女,怕是和太后娘娘一样吧。”
石幽雪也不说话,心里却忍不住揣测那位皇后娘娘。不知皇上会不会喜欢,不知是何样脾气的人。
“也不过半个月了,总是能见到的。”那怀孕的女子这样说。
“巴姐姐就不好奇?”另一人问。
那位巴福晋也不说话,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看了看石幽雪。
石幽雪显然已经发起呆来,眼睛一直盯着巴福晋隆起的肚子。
“巴姐姐自然是不用担心了,你如今有了龙子,以后指不定母凭子贵呢。”
石幽雪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母凭子贵,多少人是这样想的,只是在后宫之中,真正能做到母凭子贵的又有几人。
巴福晋打了陈福晋一下“陈妹妹,这茶凉了,你快喝吧。”
陈福晋撇撇嘴,喝一口茶,果然凉了。
搁了茶,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石幽雪脸上出现了倦容,也不等她们问候一番,已经摆了摆手,“两位姐姐坐着吧,我宫里还有事,先走了。”石幽雪说罢,由夏拂扶着去了。
看着石幽雪渐行渐远的身影,巴福晋这才出言说了陈福晋几句。“你也知道她不能生育,怎么又口无遮拦起来,偏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教她听见伤心,也叫皇上不高兴。”
“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才随口说了这样的话罢了。”
“在这宫里岂有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的话。人人都知她不能生育。去年,一个小宫女谎称自己怀了龙子,你不也瞧见她那神情了,如今竟又说这样的话,是不想活了不是。”
陈若清也只是点点头,答知道了。
夏拂扶着石幽雪慢慢的向永寿宫走去。石幽雪的半个身子几乎都靠在夏拂的身上,脚步也是懒懒的。夏拂知道石幽雪因陈若清刚才所言而心中不快,便出口安慰道:“娘娘莫要伤心,那陈氏向来不会说话。”
“并不怪她,她说的对,这宫中的女人,谁不想为皇上诞下龙子,偏只是我不行罢了。”
“说不定,娘娘也会有身孕的。这天下事,哪有这么绝对的。”
石幽雪叹一口气,说道“吃了那样的药,哪里还有机会。便是有了身孕,太后也是万万不许留的。”
“那娘娘也不怕。皇上是极宠娘娘的,在这满是旗人的宫中,偏只许娘娘一人着汉服。每年进贡的好东西都往咱们宫里送,可见皇上喜欢娘娘。”夏拂笑着说。
石幽雪只是摇了摇头。她太明白了,容颜易逝,血脉却是割不断的。只怕哪一天,她容颜不再,会不会成为这宫中最悲凉的存在。
第三章 退婚
乾清宫,虽只有简单的摆设,却也是上等的东西,只是如今却已经被摔得粉身碎骨。地上到处是摔碎的瓶子,茶碗,一些书也凌乱的被扔在了地上,只是这样却仍不算完。
太监们还在清扫地上的东西,皇上的一个奏折便被扔了过来,接着是下一个,下下一个。
吴良辅端了一杯茶过来,隔在了距离皇上较远的位置,“皇上,您可别累着。”
福临抬脚,一脚将吴良辅踢到了一边,茶杯跌落,洒了出来。
吴良辅再次爬了回来,跪在皇上的脚边“皇上,气坏了身子不好。”
“滚。”
“嗻。”跪着退了几步,站起身子,只是身子仍不敢直着,慢慢退出去,将门关上。
一个茶杯再次被扔了过来,砸在门上,茶杯被摔了个粉碎,尘土飞扬,茶水顺着门慢慢流下来。
吴良辅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小勤子将一块手帕递给吴良辅,吴良辅擦了擦汗。
小勤子终于鼓起胆子问道:“吴公公,皇上这又是生什么气呢。”
“还不是为了大婚的事。”吴良辅悠然的说道,突然厉声喝道:“这事也是你能打听的。”
小勤子忙弓着腰道:“奴才多嘴。奴才只是瞧公公着急才多问了一句。”
“记住,以后不该问的别问。你鼻子底下长着的,不是嘴。”
小勤子忙躬身答道“奴才记住了。”
正在此时,博穆博果尔向乾清宫走来,吴良辅似是见了救星一样忙迎了上去,边行礼便说道:“给贝勒爷请安。”
博果尔边继续走边示意吴良辅起来。道:“起来吧,今个怎么都在外头待着,也不进去伺候着。”
“刚刚,皇上发了脾气,把奴才们都撵了出来。”
博果尔开玩笑说道:“必是你们伺候的不好才被皇兄撵了出来的。”
“贝勒爷说笑了,奴才怎么敢当。”
博果尔这才停下问道:“皇兄是为何事发了火。”
“奴才听着,好像是为了大婚的事儿……”吴良辅才说到这儿,皇上却在里头问道:“是谁来了?”
吴良辅忙答道:“回皇上,是襄贝勒爷。”
“是博果尔,进来吧。”皇上招呼着,博果尔推门进入乾清宫。
殿内已是一片狼藉,地上扔的有奏折,书,还有被摔了的茶杯。桌子上也同样的凌乱不堪。博果尔随手捡起一本看了一眼,是奏请皇上大婚的。“皇兄便是为这事生气呢。”
此时皇上坐在榻上,手上的一本奏折又被随手扔到了地上,“你瞧瞧这帮人,这□□定国的大事不关心,偏对朕大婚的事如此的上心。倒也难为了他们,还关心着朕的家事。”
“对他们来说,皇兄大婚可非家事,而是国事,他们自然要关心一下的。”
福临没有理会博果尔依然还在说话,喊道“吴良辅,倒茶来。”
博果尔也闭了嘴,四周一瞬间冷了下来。
吴良辅重新倒了茶过来,放在两人面前。喝一口茶,福临终于再次开口“前几日听说你去游玩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儿个才回来的,便来瞧皇兄了。”
福临有些无奈的笑笑,看了看乾清宫挂着的画,既有江南烟雨,也有北方山水,只是那些美景他却看不到,只能看看这些画罢了。
“听说,皇兄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十八了。”说完,又突然觉得不妥。
福临冷哼了一声“还不是钦天监说的,这一天大吉。”
“皇兄这亲事还是当年十四皇叔定下的。当年十四皇叔千挑万选,想来,必是个才貌双全的美人。”
福临也不说话,倒是看了一眼搁在条案上的一幅画。据说那是孟古青格格的画像,福临曾看过一眼,是个美人。
“臣弟听说那位孟古青格格人长得漂亮,又善骑射,想来也是位性情温婉的女子,说不定也会与皇兄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呢。”
福临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博果尔,说了一句“朕想退婚。”
夜已深,城里处处挂上了灯,襄贝勒府也是灯火通明的。博果尔骑着马来到府门前,早有人忙着进去告诉了博果尔的额娘懿靖大贵妃博尔济吉特娜木钟。
如今已是太妃的娜木钟迎了出来,看到博果尔,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拉起博果尔的手笑着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今儿个怎么进宫这么久。”
博果尔也回应着拉着太妃的手说道:“皇兄今个不太高兴,儿子多陪了他一会。额娘可是怪儿子冷落了您。”
太妃被博果尔的一句话逗笑了,说道“额娘怎么会怪你。只是你皇兄又因何事不高兴了。”
“还不是为了大婚的事。皇兄不喜欢那位蒙古格格,巴不得要退亲呢。”博果尔的语气中明显也带着抱怨,他与他的皇兄总是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共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