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了,笑得合不拢嘴,拍着儿子的手,“好,当然好。我就盼着你娶媳妇,也不拘孙儿,孙女我也是很喜欢的,一样喜欢。”
说到这里,林母忽然想起来,“方才那大人说的琼林宴,叫你去,那娘得去给你置办身体面衣裳去!”
说着,就要站起来,林务忙拦住她,“娘,您别急,不用置办。赴宴的衣裳,方才那位大人已经送来了。陛下体恤寒门学子,又不喜骄奢攀比之风,早几年便定了规矩,新科进士赴琼林宴,所着衣物,均由礼部提供。”
林母一下子安心了,“那就好,那就好。还是陛下想的周道!”
林务失笑,“那是自然。陛下乃难得的明君,武能震异族,文能兴科举,登基后,朝中风气大变。能为陛下治下民,乃我等之福。”
林母听不懂这些,但自打换了皇帝,不打仗了,这是她亲身体会的。日子过得苦点没什么,安安稳稳的,才是最大的福气。
“是啊,你往后当了官,要好好给陛下办差事,可不许偷懒倦怠了。”
林务笑着应,“娘的教诲,孩儿记住了。”
林母见不用置办衣裳了,立马找到了别的事情,“我得去厨房弄点好吃的,等会儿给你爹和恩人们供上。尤其是恩人们,要是没有他们,哪有我们娘俩现在啊!”
说着,推林务去准备琼林宴的事情,自己朝厨房去了。
且不说这日几家欢喜几家愁,三日后,宫中大办琼林宴。
林务如期而至,同新科进士们,从正宫门外鱼贯而入,赶赴琼林殿赴宴。
来到琼林殿,其它官员已经落座了,都将视线投向进来的新科进士。
今年不知是何情况,和以往不同,今年的新科进士多是风华正茂书生意气的年轻学子,为首的状元榜眼探花三人,更是一个歪瓜裂枣都无,一身红色进士服穿在身上,愣是衬得人面如玉。
状元林务温润如玉,榜眼许同山高大冷峻,探花李安未语先笑,当真个个都是上乘的青年才俊。
“啧啧,”有官员忍不住低声道,“今年这三甲当真叫一个赏心悦目……”
宫人上前引路,新科进士落座,林务为状元,坐在一侧之首,稍稍抬头,便能看见上首的龙椅,心中暗想,今日当能见到陛下了。
再一转头,又看到对面胡子花白的老人,正摸着胡子朝他笑,大名鼎鼎的管相,一国之相,辅佐陛下登基、后又勤勤恳恳为民办事十几年,在民间颇具声望。
林务恭敬做拱手状,片刻,便听到宫人响亮的声音,“陛下到……太子殿下到……”
林务心里一紧,忙跟着大家起身,走出面前的宴桌,与众人一起跪下,迎接陛下。
而被众人迎接着的皇帝陛下,心情却不算太好。
皇帝陛下方才还在麒麟台,试图带皇后过来,毕竟皇帝陛下最讨厌的便是宴会。
莺莺燕燕的歌舞,无趣;唱戏,听不懂;听臣子拍马屁,更无聊……总之每回无论是什么宴,都无聊至极,偏偏他还不能打瞌睡,除非第二日想收到几十上百的来自谏臣的折子。
可惜,皇帝陛下没成功把皇后带出麒麟台,只得一人孤零零来了。
噢,不对,还强行带了想留在麒麟台的太子殿下,美其名曰,“父皇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就要退位了,太子该早点接触政务,熟悉群臣。”
然后,本想窝在母后身边、安安静静吃糕的太子殿下陆廷,也被父皇拉了来。
陆铮入座,眼疾手快的宫人已经把太子殿下的位置给腾出来了,陆廷也坐了下来。
陆铮沉声道,“起罢。”
林务跟着众人起身,不敢抬头窥视圣颜,过了会儿,便到了三甲面圣的时候了。
林务等三人走到琼林殿中,恭恭敬敬跪下。
陆铮见到今年的三甲都是年轻学子,倒是来了些兴致,问了几人的籍贯年岁,又随口考较了几人的实务,见几人虽不算对答如流,但好歹是言之有物的,心下满意。
又勉励了几句,才让退下。
林务几人心中自是紧张的,回话之时,也不敢窥视圣颜,恭恭敬敬低了头,直到退回座位时,林务才不着痕迹抬眼,想看看自己一直崇拜着的陛下,生得什么模样。
这一看,就傻在那里了。
居然是恩人!
多年前救了他们母子的恩人,居然是圣上!
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咩,就是知知和陆铮第一次来射阳时,进宫赴宴前救的那个小孩儿!
第132章 正文完结
琼林宴毕, 陆铮和儿子率先离席,众臣子才三三两两结伴散去。
林务心下难掩激动,想要提起当年救命之恩, 又怕陛下当年只是随手而为,怕是早已忘了当年救过自己。
思来想去,还是沉下性子,决定等等。
身侧的榜眼许同山见其发怔,不由好心提醒, “林贤弟, 该走了。”
林务道:“许兄先请。”
二人谦虚退让几句,相携而出。
虽说状元及第,光宗耀祖, 风光无限,但实际上真正风光的日子,也就那么须臾半月,入朝为官后,在一众进士中,便不显得那样突出了。
本朝大兴科举, 前朝三年一次的科举,如今已实行两年一回许久, 朝中大把的进士,便是三甲少了些,但也不到让人觉得稀罕的程度。
林务倒还好,没因这巨大的落差感到失望, 反而在得知自己所效忠之人便是当年对自己有恩的旧人后,做事越发上心。
加之他出身贫寒,为人并不好高骛远, 反倒人如其名,恰恰合了“务实”二字,在今岁的进士中,颇有几分亮眼。
这一日夜里,林务正在翰林院坐值,沉下心,翻看着旧时卷宗,忽的听到外边一阵脚步声,他还以为是哪位坐值的同僚,正心觉疑惑,起身推开门,打算察看一番。
等瞧见来人,结结实实愣了下,忙恭恭敬敬要下跪。
“见过陛下——”
“起来罢。别跪了。”陆铮摆摆手,示意他起来,皱眉看他几眼,想起来了,“你是今科状元林……”
“微臣林务。”林务见陛下似乎是想不起了,遂自报家门。
底下臣子太多,陆铮也不是神仙,哪能个个都记得,能记得林务姓林,还是拖了他是今科新鲜的状元,且样貌还生得不错的福。
“嗯,”陆铮双手背在身后,随意打量了几眼翰林院的院落,话家常般,“今日轮到你坐值?”
“是。”林务道,顿了顿,又小心问,“陛下深夜而至,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微臣的?”
陆铮半晌没开口,片刻才沉声道,“你可善丹青?”
林务不解其意,陛下大半夜不在寝宫,居然跑来翰林院,问他善丹青否,但奇怪归奇怪,愣是老老实实道,“微臣略通。”
陆铮本不抱希望,不过是顺路到了翰林院,进来又见屋里还真有人,才顺口一问,闻言又问,“可善画人像?”
林务继续老实道,“略懂一二。”
好在陆铮也不是要找个画师,差不多的就行了,又懒得再去诏画师,惊动的人越多,他越丢脸。便道,“那我问你,若是要学绘人像,最短要多少时日?”
陛下这是要学画?
林务也不敢多问,道,“约莫半年,天赋上乘者,三月应当能绘其形态。但要绘其神,便不一定了。”
陆铮:“如何个不一定?”
林务道,“回陛下,绘人像,拟其形态,在于笔;绘其神,则在于心。易言之,越用心,笔下的人物神态越真。古时有画仙之称的林太白曾言,其所绘人像画作中,最令他满意的,便是为其亡妻所画之像。这是因为林太白把自己对亡妻的哀思寄托于画中,遂画中的林妻才有了神。”
林务一番话说完,便发现面前的皇帝陛下似是沉默了甚久。
他鼓起勇气,抬起眼觑着这位全天下最富权势的男人,见他蹙眉,似在想着什么,便思索着,要不要借此机会,表明自己便是当年陛下所救的幼童。
胡思乱想中,又不由得想到当年那位马车内未曾露面的夫人,不知今日是否还陪伴君侧。
听闻陛下独宠皇后娘娘,后宫虚设,陛下同皇后娘娘如民间夫妻般恩爱,情深不变。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与当年那位救他们母子的恩人,是否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