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忧心洛安,忧心山阴城,但是陆清焰也知道两国交战之事,绝对不是石惊玉一人说了算了,掺和进这场纷争中,对他没有好处。石惊玉虽然把持朝政,但是他只是一个世子,随意发起战争的王都能被人推翻,何况是一个世子?
石惊玉的脸上蒙着黑巾,陆清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错。
“与大元达成协议的是石可玉,也就是汝阳王。我大燕与大元关系不佳,早年燕王与小世子都曾在大元做过质子,这些年来大燕与大元大战没有,但小战不休,举国上下便没有不恨大元的。这些年燕王归国后,大燕实力强盛,才将小世子接回。对于大元,大燕可以说是与山阴同仇敌忾,此次参与其中,也是借了山阴的势力联手对付大元,你不要担心。说起来,我的成名之战,便是对着大燕的成王爷。”
听得石惊玉的话,陆清焰心情倒是好了些,听到石惊玉提到谢图南,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这样子的吗?可是那一战让你封了冠军侯?”
石惊玉骄傲挺胸,假装不知道自己早上才与陆清焰提过这个杜撰的“翊之将军”,骄傲的说:“是的呀,这可是我凭着自己挣来的军功。”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是我凭借着将大燕成王打的屁滚尿流挣来的军功。”
陆清焰失笑:“你怎么这么在意成王呀。”
石惊玉盯着陆清焰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没有什么旁的情绪,转过身趴在桌上,盯着桌上的那一束桃花,声音闷闷的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比他厉害啊。他谢图南起家靠的便是军功,你看我打败他了。”
他送了你一院子的桃花,我也可以的,但我不想学他,我想每一年的春天,每一天都为你采一枝桃花,为你采一辈子。
听到这个话,陆清焰怎么还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提谢图南为着什么,她上前两步,在石惊玉面前坐下,掰过石惊玉的脑袋,低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珠子。他的眉眼极度的好看,一双眼中仿佛有星辰。
“翊之将军这个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表白?”
石惊玉盯着陆清焰,他在她的眼中没有看到拒绝,也没有看到排斥。三年前便敢说的话,现在又有什么不敢的:“是的,我喜欢你。”
听得石惊玉的回答,陆清焰一时之间觉得漫天的烟花齐放,点燃了冰封多年的心。
石惊玉慢慢的直起身子,看着愣住的陆清焰,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陆清焰,我喜欢你。”
陆清焰看着眼前的人,搭在他脑袋上的手渐渐地松开。
“陆清焰,我心悦你。”
陆清焰将视线移开,不敢去看眼前的男人那灼热的双眼。
“陆清焰,不求你以同等的喜欢回应我,这样你应允我,此生我必然珍之,重之,一生护之。”
“翊之不求其他,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陆清焰用手捂住心脏,只觉得喉间发痒,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脏传遍五脏六腑,那是全然陌生的感觉,让人欢喜的想要落泪。
“清焰何德何能,受将军如此厚爱。”
陆清焰看着脚尖,粉色的绣鞋上那一枝桃花开的正茂:“但清焰早已定亲,此刻我的未婚夫正为着守家卫国而付出生命,所以,请将军以后莫要再来了。”
石惊玉来时的窗正大开着,三月里天气本该回暖,却陡然降温,呼啸的冷风灌入屋中,撞得窗户哐哐直响,这股冷意是那么的浓郁,将屋内的暖意压榨的一干二净,冻得只穿了一身春衫的陆清焰牙根发颤。
那一瓶子桃花也在寒风的呼啸中,落了满桌都是。
石惊玉起身,绕过小几,在陆清焰面前蹲下,仰起脸来直视着低头的陆清焰:“一点可能也没有吗?”
陆清焰避开石惊玉的眼睛,将视线移到那一株桃花上,看着最后一片桃花在寒风的侵袭下也落了地,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语气坚决:“绝无可能。”
石惊玉起身,赶紧利落的翻身上了窗户,他顿了一会儿,声音嘶哑:“你好好休息。”
而后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陆清焰木然的坐了许久,而后抱着那琉璃瓶,看着那光秃秃的桃枝突然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再也看不到那么明亮的眼睛的,那双盛满了漫天星辰的双眼。
那风呼啸着,将陆清焰的发扬起,将所有悲恸的号哭都吞没。
摘星回来的时候陆清焰正抱着琉璃瓶一抽一抽的打嗝,鼻子眼睛红彤彤的,头发被那灌进屋里的冷风吹的乱糟糟的。
摘星赶忙小跑几步,将窗户关上,而后手忙脚乱的灌了个汤婆子塞进陆清焰的手中。
“小姐你哭什么,不过就是打个仗吗,老爷和莫听少爷这么厉害,定然可以凯旋归来。到时候他们回来了,却发现我没有照顾好你,还不将我抽筋剥骨?”
摘星蹲在陆清焰面前,拢住陆清焰的手,只觉得这一双手真的透骨的冷,像是冰天雪地的一块寒冰。
抽了抽鼻子,陆清焰声音嘶哑:“没事,就是一时难过,被风吹的头疼。你将消息带给寂空师傅了吗?他那边怎么说?”
将陆清焰的手拢好,摘星放缓声音宽慰陆清焰:“摘星师傅让我们放宽心,道是洛城主定然是可以平安归来的,这些日子中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我们可以上庙中寻他去,他自会给我们帮助。”
听的摘星的话,陆清焰心情也好了一些,洛安与莫听此时在外,这洛府中主事的便只有她一人,她需得打起精神。
但是陆清焰没有料到的是,第二日起来时她便发起了低烧,烧的昏昏沉沉的,摘星请了大夫前来,只说是受了凉,感染了风寒,再加上心中忧惧,便得了病。
得知了陆清焰病倒的消息,老太太也来了世安苑探望陆清焰,给陆清焰拿了两支百年山参,这还是陆清焰与莫听定亲后,老太太头一回踏入这世安苑。这其中,多半有昨日陆清焰执意留下,让洛老太太对陆清焰改观了一些。
老太太的脸色依然不是很好,约莫是洛子容又对着老太太说了什么,她先是宽慰了陆清焰几句,而后又教训了陆清焰一番:“你父亲与莫听在外征战,你在家中却哭的害了病,你让他人如何想?若是你留下来,只是为了洛府不安宁,到还不如昨日便跟着丘家离去好了。”
陆清焰烧的厉害,胡乱应了几声,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洛老太太见陆清焰俨然已经烧糊涂了,知晓她也是担忧洛安,也不忍多言,命人好好照顾陆清焰后便离开了世安苑。
洛老太太走后,便是石惊玉前来探望,瞧着陆清焰烧的满面通红,意识不清的样子,他在床边坐了许久,握住陆清焰的手贴在脸上,絮絮叨叨的与陆清焰说了许多。
陆清焰好似听到了,又好似没有。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她成了一颗桃树,与一块顽石为伴,二人在山中待了千年,她总是絮叨着像那顽石描述玉露的清冽,将满树的花抖落在顽石身上,年复一年,那顽石却从未回应过她。
后来,那石头被采玉人采了走,她也渐渐地枯萎了。
陆清焰这一病便病了数十日,石惊玉日日都来,见陆清焰总也不清醒,后来索性将大燕的公文都带到陆清焰的世安苑来处理。
倒是翊之一次也不曾来过,那个穿着黑衣,蒙着脸的男人,陆清焰在梦中也不曾见到了。
只是那熟悉的,清冽的气息,却包裹着陆清焰,让陆清焰在梦中皱紧的眉也舒展开来。
陆清焰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傍晚,房中只有她一人,夕阳从大开着的窗户外映射进来,落在琉璃瓶上的那一丛桃花上,那琉璃瓶被塞满,新的旧的,枯萎的,盛放的,一簇簇桃花挤成一团。夕阳将这一簇桃花映在地上,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摘星进来的时候看到陆清焰醒来很是开心,见陆清焰盯着小几上,顺着陆清焰的目光便瞧过去,语气中满是讶异:“这是世子爷带来的吗?我往日里都没注意到。”
陆清焰脸上的笑意渐浓,双眼明亮:“是他,我知道是他。”
她盯着那一簇桃花,双眼亮晶晶的。翊之回来过了,每日都给她带了一枝桃花。
她知道自己应当拒绝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的,可是她忍不住开心。这欢喜延着那桃花清清淡淡的香气,侵入五脏六腑,让陆清焰无处可避,无处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