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想到了个戚雨信能够理解的说法:“我跟殿下是战友。”
小燕王一怔,晚霞把沙漠染成玫瑰色,他忽然有了返乡的勇气。
他拍了拍戚雨信的手臂,也笑起来:“别担心了,我回带着战友们回去。”
由于皇帝的忧心与着急,他们的返乡的日程也提上来了,俞星城接触的最多的两位奥斯曼掌权人——埃及总督阿里与太后哈丽孜,双双去世,自然省去告别。而她甚至没法见到莫塔夫皇帝,也没必要再往伊斯坦布尔去了。
只是他们要从亚历山大港送别几位特殊的朋友。
雪莱与拜伦是要正式返回伦敦,只是他们停留在埃及的这几天,似乎听到了不错的消息。他们在剑桥读书期间的一位贵族好友目前在国会中掌权,有意邀请拜伦他们回去,以帮助托利党与工人党派扩大声势,而拜伦在希腊的英雄事迹,早就从济慈等人笔下传回英国,他现在是家喻户晓的爱琴海英雄。
显然这家伙回去就是要进政坛的啊。
但拜伦拿着一张绸缎和羊毛笔,轻佻的写下他在伦敦的住址,非要塞给俞星城的时候,更显得像个地痞流氓了。
俞星城本来不打算接,但雪莱道:“以后也好相互寄送一下诗集,你不然也把你的地址写下就好。船现在越来越快,世界越来越小,说不定哪一天,飞艇三十天就能绕地球一圈,到时候半个月就能跑到大明去找你玩,也别让我们找不到人啊。”
俞星城理了理鬓发,可她在京师还没有固定的住址,便也只好胡乱写一下之前租住的院子大概的位置,写下自己的名字,交给了雪莱。
雪莱倒是珍重的夹在了他那本随身携带的写诗的本子里,俞星城看到他又多写了许多诗歌,便问了问。
雪莱:“写了几首与神有关的诗。几首跟东方有关的诗。总之更多的是迷思,而不是祈祷了。但这些迷思中总有一些期望的。”
俞星城:“比如?”
雪莱随手翻开一夜,念了两行:“也没写好,只是随记,甚至算不上诗,我本来也不会写诗:你说东方,他说东方,那里满是财富的诱惑人们却无私,那里满是肉欲的震动人们却贞洁,那里自由细致文明光明。当大船纷纷远航,当有人去东方开了第一枪,却说那里是罪恶的温床,奴隶的故乡,麻风孩子乱跑的妓院,屎尿污秽遍地的强盗窝。”
他顿了顿:“但那里只是远方,一样苦难,一样欢笑,一样贞洁,一样贪欲。然后,一起想象。”
俞星城挑了挑眉:“你不明着表达你的期许,我却感受到了,诗人。若你们真的从政,那我们必然会成为桌子两端的棋手。棋案的东西方两端,很少能坐着熟人的。”
而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亚历山大港的,是亚瑟与阿比盖尔二人,但他们并不是要回到某个地方去,而是继续旅行,但继续着对共济会的调查,不过他们很有可能还是会在去新约克一趟之后,再往印度与中国走。
这俩人就像两个新时代的吉普赛人一样,仿佛永远无法停下脚步,他们也不擅长告别,阿比盖尔带着一身香水味狠狠抱了抱她,而亚瑟只是站在即将远行的船上,对她摘下帽子微微一行礼,他头顶的缝线似乎在慢慢长好,而头顶的小变色龙也跟着一低头。
俞星城送走这些人,心里也有些感慨,可是感慨不了多久,她也要踏上返乡的船队了。
大批船只要停留在苏伊士附近,他们返航的船队规模不及来时的四分之一。
规模缩减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击退了印度的英军,从大明到红海的航线上除了一小撮海盗以外,几乎不会再有威胁,这一路返程,简直如同“朝辞白帝彩云间”。
作者有话要说:雪莱拜伦估计以后不会登场,顶多是有点书信交流了。
亚瑟和阿比盖尔还有可能。
第184章 旧友
俞星城也有些归心似箭了, 她有时候去找肖潼聊天,肖潼也显露出了对杨椿楼和铃眉的想念。
等船只到达斯里兰卡的时候,俞星城就跟肖潼也去下船走了走, 她恢复休养的不错,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斯里兰卡的海港城市, 已经比当初离开的时候, 有了更重的华人气息。听说当地斯里兰卡人也有不少, 抵制从大明而来的华人,但由于斯里兰卡当地经济本就不发达,大部分人都要靠着给华人做事赚钱, 而且有不少海商华人都和他们一样信奉佛教, 捐了些寺庙,所以这里总体治安还是要比印度本土好上不少。
俞星城和肖潼漫步在华人商街的港口栈桥上,肖潼:“炽寰没粘着要跟你出来, 我都有点吃惊了。”
俞星城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是时时刻刻粘着我。”
肖潼有些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人与……妖类之间该如何相处,但我也接触过胖虎他们, 大多数妖都对情绪有些迟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 炽寰对你有些不对劲之类的?”
俞星城立刻意识到她说的是戈湛。
俞星城:“你是觉得戈湛有些不对劲?”
肖潼扶着木制栏杆,在海浪声包围中, 轻声道:“或许不像你和炽寰一直打打闹闹,你心里有年轻可爱的那一面, 他又性格直率,你们倒是玩也玩得到一块儿去。可我从一开始, 就把他当孩子, 我对他只有亲人的那种情感,还有一些对小孩子的怜惜。”她蹙紧眉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与忧虑:“但我觉得他不这么想。看你的表情, 你早就察觉了?”
俞星城:“……我能瞧得出来。戈湛也比旁的妖要通人性的多,可能是由你养大的缘故。他是明说了什么吗?”
肖潼摇头:“只是以前我也有些没往这方面想。或许是这次我差点没了命,他表现的也比以前明显多了,我再回头细想,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只是,我绝不能接受这样的事。”
肖潼也是内里坚决的性格,她摇头道:“且不说我早已决定不再去爱别人,因为我经历过最好的,我不愿意让任何替代似的爱情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哪怕我有一天动摇,决定要再去爱别人,那也绝对不会是戈湛。”
她如此决绝,倒是让俞星城没想到:“可……你要如何与他说?”
肖潼又愁起来:“你说的对,他性格敏感温柔,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才与你来商量。那你呢,要真说旁观者清,那我打从见到那大黑蛟第一面,就晓得他对你可不一般。我却瞧着你对他娇惯的很,是你自个儿没意识到呢,还是你也琢磨着没有开口呢?”
俞星城一愣。
肖潼是瞧出来炽寰对她……
虽说炽寰傻不愣登大喊爱你,但俞星城却没打心眼里当真,但若是肖潼都瞧出来,那意思是……
她感觉像是诸多日常都如海浪般远退,只有几件她跟炽寰在一处时他的表现、他的话语,就跟那退潮岸滩上的贝壳似的,留下来在她脑子里不安分的闪着光。
肖潼瞧见她的表情,也愣住了。肖潼连忙道:“我、我以为你并不喜欢他。倒没别的意思,我也是祝福的。”
俞星城:不是,谁说我喜欢大傻子了?我只是确实没有想过,像肖潼那样坚决的去拒绝,以及保持界限。
她觉得自己跟炽寰之间,没什么界限,她也压根没想过说要义正言辞的跟炽寰保持距离。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肖潼抚了一下她的后背,忽然又噗嗤一笑:“咱们星城既聪明又稳重,却栽在一个傻不愣登的大妖怪手里,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俞星城急了:“什么叫栽了?我可没有栽了,只是我——”
她话才说道一半,一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二是又瞧见船上一位文官朝这边急急走来,赶紧迎上去岔开了话题。
那文官远远便拱手行礼:“俞布政使,殿下那边得了印度女王的来信,说是女王现留居金奈,距离科伦坡不远,想要请您会面。”
俞星城倒是也惊喜:“我去回禀殿下,然后便起航去金奈。”
文官点头:“殿下正是也因此事要与您商议,印度女王此次的会面,未必是什么叙旧情谊。还请俞大人先回船吧。”
不是叙旧,还能是鸿门宴?
俞星城回到船上,小燕王在议事间内坐着,拈着毛笔似乎无从下笔写字,戚雨信与温骁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