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便看见几个护卫守着。
温清竹过去了拿了傅瑜的手令,顺利的进去了。
跟着前来的管事,一路到了庄子中间的池塘边。
傅宣穿着粗布麻衣,头发已经全然白了,用一根老木头簪子挽着,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钓竿,一动不动的走着。
管事走过去,恭敬的说了声:“老爷,傅候夫人来了。”
傅宣坐着没动,依然静静的望着平静的池塘。
管事有些无奈,正要再次开口,温清竹上前一步,摆了摆手,让管事退下。
绿陶寻了张小凳子过来,放在傅宣身边,温清竹便就着坐下。
顺着傅宣的视线看去,正是那个线头隐没在水里的地方。
“傅老爷,现在才二月初,池塘里头也没多少鱼,你也钓不上来什么,不如同我说说话?”
温清竹斜眼看去,只见傅宣扯了扯嘴角,并不言语。
她又顺着傅宣的视线看去,只能慢慢说来:“说起来,傅大人把傅家推上兴盛的巅峰,并无什么过错,只是你怎么都不该太逾矩,把持翰林院一时可以,但久了,皇上终究还是容不下你的。”
傅宣还是没回话,依然不动如山的望着水面。
温清竹只好继续说:“家族嘛,就是这样,起起伏伏,经久不衰才是正道,你看卫家,他们看得比老爷通透多了。”
傅宣还是不言语,温清竹心里叹息,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她主动来了这,就是给傅宣了主动权。
“傅瑜要成亲了。”
这次,傅宣的手终于抖了抖。
温清竹叹道:“他决定提前迎娶仪佳公主,用来保全她的性命。”
“宁王败了?”傅宣转头看过来。
温清竹沉吟片刻回答:“也不算,只是瑞王如今已经是瑞亲王,宁王刺杀瑞亲王失败,如今行踪不明,姚班也落了网,现在的宁王基本是大势已去。”
“那瑜儿为什么要娶姜仪佳!这桩婚事,当初宁王和李贵妃可都是瞧不上的!”傅宣扔下了鱼竿,心里也大概能明白是为什么。
见他反应还是如此激烈,温清竹感慨的说:“老爷,不是每个人都是和您一样,趋利避害的,傅瑜是个磊落君子,他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呵。”傅宣讥讽一声,继续拿起鱼竿,开始钓鱼。
温清竹也不着急,转头让人去准备了茶果点心来,外加一并鱼竿。
傅瑜既然推荐了他祖父,那定然傅宣这里,知道的事情比傅大夫人更多。
过了半个时辰,温清竹一直都在吃吃喝喝,傅宣烦不胜烦。
他终于转头过来:“你来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温清竹终于正色道:“想问点陈年旧事。”
这话让傅宣脸色一紧,转头又去看着水面,淡淡的道:“现在瑞亲王,还有卫家都无人能撼动,你还找什么陈年旧事?”
“当然是为了无辜死去的人,比如周贵妃,我外祖父。”温清竹慢慢的说着,眼睛一直盯着傅宣的手。
第七百四十四章 姜越的过去
在听到周贵妃的名字,他的手腕颤了颤,到了外祖父三个字,更是很明显的颤抖起来。
温清竹也没有继续说,转头把点心碟子递过去:“傅老爷吃点吧,这个担心好消化,时常坐着多吃,也是没问题的。”
傅宣准头望着她,最后还是放下鱼竿。
远处有个黑个男孩麻溜的跑了过来,扶着傅宣起来。
他指着不远处的屋里说:“去里头说吧。”
到了屋里坐下,马上有人送了上好的新茶来。
温清竹揭开了盖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傅宣却是说话了:“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但皇上是皇上,他错了也是没错的。”
“可枉死的人就该这么死了吗?”温清竹的语气有些激动。
倒不是她克制不住自己,而是傅宣这样子,看来知道很多事情。
傅宣望着她的眼睛,微笑起来:“我还以为你都明白,看起来和你外祖父一个样子呢,当年皇上找的替死鬼并不是他,但他却要自己赶着上来,那不能怪皇上无情了。”
听完他的话,温清竹忽然笑了起来,纠正傅宣说:“傅老爷,看来你这次猜错我的来意呢。”
“你不是为这个而来?”傅宣皱眉。
温清竹笑道:“当然,我想知道的是,皇上当年登基前,到底怎么在短短的五年里,除掉了三位王爷和太子的?”
“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傅宣目光沉沉,显然不欲多说。
可温清竹要逼着他说:“很多人都知道,但很多人都不如傅老爷更清楚内情,本来我可以去问崔老先生的,可是他死在了乾元宫。”
两个人望着对方,沉默良久。
最后还是傅宣放弃:“你问吧。”
“你是不是对曾经姜越,有过这种感觉了,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温清竹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但这让傅宣的脸色很明显的变了,他有些难以理解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那就请傅老爷给我详细说说,那些年的事情。”
这件事情很长,很久远,但傅宣记得很清楚。
他慢慢的回忆着,一边不断的说着,一直到了子时,屋里的灯都添了两遍才完事。
温清竹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到傅宣说完,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三王是一边,太子是一边。
一个骁勇善战果断狠辣,一个仁德贤明深得人心。
按照当时的情况,姜越是无论如何没有机会的。
她从史书了解的事情,桓王只有残暴,太子过度软弱。
可从傅宣的话里面听来,分明不是这样的。
“傅老爷当年是怎么看准了皇上?”温清竹终于问了第一个问题。
傅宣自嘲的笑起来:“是裴煜。”
“他?”温清竹心有疑惑。
傅宣想到自己被困在庄子里头,怕是一生已经能看到头了。
有些话他打算不说的,可现在又觉得说了也没什么。
“当年我是傅家嫡子,虽然不是嫡长子,但自负才情学问都是京城一等一的,有些人我是很看不起的,特别是那些来京赴考的穷酸举人,我从不看一眼。
直到那天我吃了酒,看到当年的皇子竟然在给一个举人垫付房钱,而且态度十分恭敬,那个举人是年轻时候的裴煜,他对皇上很是怀疑,不肯接受。
只是皇上耐着性子请他接受,先帝虽然喜欢太子和桓王,但对于其他的王爷皇子也不会太过苛待,无人关注皇上,但他却关注到了裴奕。
我那时候很惊讶,一个籍籍无名的皇子,连自己府邸都没有,怎么这么看重一个乡下来的举人?后来我起了好奇心,一直关注他们。
这才发现裴煜的学问也极好,只是他不曾显露,直接他高中,太子和桓王都开始拉拢他,可他却请辞离京,我几番调查才知道,他是为了皇上离京的。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不对,那么多的举人中,裴煜又藏得极好,皇上是怎么发现他的呢?我动用一切力量调查,最后发现皇上就是冲着他去的。”
“他看上了裴煜,没有任何理由?”温清竹的心沉了下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和她当初几乎一模一样。
无论是傅十一,还是后来的万鸿羽金元宝,温清竹知道他们绝对是不是池中之物。
前面的傅十一还好说,毕竟又傅瑜提携,可后两个人却没人知道他们的潜力。
傅宣看温清竹神色放松,心里有疑惑却没问,只继续回答说:“这件事情让我很惊讶,后来他不断的帮助太子躲过桓王的陷阱,后又帮助桓王躲过太子的打压,他是个两面都做得好的人,我那时候觉得皇上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可你后来发现,他只是眼里太好?”温清竹嗤笑着补充。
“不错,在这之前,因为我发现他之前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可好像一夜之间,突然了解了桓王和太子的所有心思,在这期间,我决定试图接近他,他对我也很客气,我深入调查,发现他和之前好像完全不一样。”
傅宣盯着温清竹的眼睛,忽然又说:“在你的身上,曾经也给我过同样的感觉。”
温清竹笑了起来,意有所指的说:“因为我和皇上,是一样的人。”
说完这句话,温清竹站起身来,对着傅宣福了福身,转头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