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站在房门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她等了他很久,本是存了好多话要跟他说清楚,如今什么都不必说了。屋内始终没有点灯,她站在外头没有等到半点回应。
也不知这沈言是怎么了,今夜的脾气这般大。是因为白日里她吓着他了,唐突了不成?
沐瑶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只觉得整个人有些迈不开步子,怔怔的站在门口良久。直到霍霍赶到,拽着她离开,她才醒过神来。
原来,这便是一厢情愿。
沈言并不想对沐瑶发脾气,只不过如今一肚子心事无人可说,方才便有些失控。如今置身黑暗之中,脑子总算渐渐的清楚起来。其实,跟沐瑶有什么关系呢?是他自己太过钻牛角尖罢了!
只不过,他那执拗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去道歉的,是以后来想想,跟女子道歉有什么大不了的?男儿大丈夫顶天立地,站得越高越得习惯低头。
仰视你的人,不会一辈子仰着头看你,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也会疲惫也会累,偶尔需要你低头来抚慰。
这一夜的京城,透着森森寒意。只等着明日里的圣旨下达,就能彻底的放开手脚,大刀阔斧的干一场。各怀鬼胎的魑魅魍魉,无休止的算计着。
过了今夜,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趁着这机会,能相聚的尽量多温存一会,到了天亮圣旨下,等待的只有离别。
蝶园甚是安静,穆百里拥着醒来的赵无忧。说也奇怪,从昨儿开始,她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且时间也稍有延长。
穆百里寻思着,是不是赵无忧可以适应蝴蝶蛊的开化?
“觉得累吗?”他低低的问,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响会惊了她的迷梦。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靠在他怀里极是安稳。瞧着桌案上明灭不定的烛火,长长的羽睫半垂着,“明天就要接旨了,是吗?”
他点点头,伸手抚过她鬓间青丝,“别怕,我很快会回来。”
她淡淡的笑着,冰冰凉凉的柔荑轻轻落在他的掌心,任由他快速裹在掌心里,“我不怕,从前不曾害怕过,如今更没什么可怕的。穆百里,我信你。”
他深吸一口气,吻上她的眉心,可实际上连他自己都心里没底,“等我回来。”
“不知道皇上要把哪知军队给你,这军中之事你知道得还不如我多。”她敛眸,却不肯把担虑写在脸上,免得他放心不下在战场上分了心。
战场上分心,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她不想带给他一分一毫的危险,只想等他得胜归来。
“你东厂的眼线分布天下,可你染指朝堂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她嗤笑两声,“算起来,你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一声轻叹,她顿了顿,“穆百里,我饿了,你帮我熬一碗粥吧!我想喝你亲手煮的粥,在你临走前,我”
穆百里松开她,小心的将她靠在软垫上,而后掖好被角,“那你一定要醒着等我回来。”
她点点头,乖巧的笑着,“好!”
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临到门口,仍是三步一回头的看她。她依旧保持最初的浅笑,气色倒是不再苍白,好转了不少。
等着穆百里离开,素兮便进了房门。
“公子?”素兮欣喜,“你还醒着?”
“素兮,马上准备笔墨,我来说你来写,快!”赵无忧靠在那儿,气息奄奄。被窝底下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在尽力保持清醒。
倦意袭来的感觉真当不舒服,偏偏又要强打起精神不能睡,那种滋味真当是难受到了极点。好在赵无忧意志力坚定,这生生死死都过来了,还能输给这蝴蝶蛊?
赵无忧惯来是个心细如尘之人,她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好,是故这一次她醒来,还来不及听素兮细说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事情。
穆百里端着粥回来的时候,素兮等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将一叠纸张递上。
“她支开我,就是为了让你写这个?”眉目微凝。
明知道她是刻意支开他,可他晓得她清醒的时间不长,是以没有半分拒绝,还是应了她的心思。瞧一眼床榻上重新入眠的赵无忧,穆百里面色凝重的望着手中的一叠纸。
第819章 相去数万里(2)
素兮道,“这些都是这些年一来,丞相府这头的各大官员名单。当中不乏有一些军政之人,公子说千岁爷正好能派上用场。”
“齐攸王府那头,公子知道的不多,但丞相府却是知根知底的。很多时候相爷一直防着公子,但要利用一个人,还是得让她知道少许皮毛。可惜公子不是任人摆布之人,早已做好了十全的准备。”
“这上头的名单,请千岁爷务必妥善保管,切莫教任何人看到,免得惹出事端来。”
穆百里颔首,“你下去吧!”
素兮行了礼,瞧了一眼床榻上安然入睡的赵无忧,悄悄退出了房间。
轻叹一声,穆百里打开了赵无忧的手心,这掌心被指甲掐得血迹斑驳。他就知道,要写这么多的东西需要很多的精力也需要时间,而她未必能撑得住太久。
这两日能有所好转已经是欣喜之事,可要扛着这么久,却有些困难。
赵无忧这人,还是这样固执。固执得让人心疼,也让人有些无可奈何,她就是这样的小狐狸,喜欢的人觉得这是聪慧,憎恶的只觉得这人阴狠狡黠。
轻柔的抚过她素白的面颊,穆百里瞧着手中的纸张,这上头写着赵无忧所知道的,有关于丞相府这边的官员名单,依附的或者是有意向依附的,还有一些人是墙头草。
如此种种都被赵无忧清楚的列出来,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心上人,就会被人暗算,到时候战场之上还真是万事难料。
“允诺之事从不敢轻易。”他顾自低语,“我这辈子承诺最多之人,约莫就是你了。从不轻许诺,却恨不能把这辈子所有的誓言都与你一人发了。赵无忧,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睡梦中,某人微微漾开唇角。
那就拿此生赔付吧!许一世无忧,百里不成愁。
深吸一口气,穆百里顾自笑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到了明日,约莫就没这机会了。战事还不知如何,是以到了现在这地步,多陪着也是极好的。
黎明时分,这宫里头的圣旨便迫不及待的下来了。盖着皇帝的玉玺,带着文武百官的瞩目,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落在穆百里手中。
领兵出征,前往金陵城,誓要将这赫峰剿灭在大邺的土地上。荒澜的逆军进入了大邺的境内,那就是大邺的敌人。
朝廷不愿荒澜正规军踏入边境,怕的就是万一这赫峰跟荒澜帝君是里应外合说好的,一不小心就打开了大邺的门户。到时候荒澜的军队长驱直入,大邺危矣。
听得穆百里要离开京城,温故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好寻了素兮。
“他一甩袖子走了,无忧怎么办?”温故不放心。
“公子已经知道了。”素兮站在梨树下,望着空空荡荡的听风楼,“公子也尽了一份心,你就不必多说什么了。如今公子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次数也越来越多,但这身子也是愈发的沉了一些。温故,你若真当为了公子着想,就别说这些话惹公子担忧。”
温故颔首,无奈的轻叹一声,“我也晓得不该说这些,可这肉不是你们身上掉下来的,你们的感受与我不一样。慕容走了很多年,我此生颠沛流离,只有这么一个念想了。若无忧有什么事,我这当爹的也可以下去请罪了。”
“公子不会有事,这阁楼里的装得极好,便是来日公子醒了也无妨,只需要好好躲着便是。这替身的言行举止都跟公子很像,有我在旁看着,不会有所疏漏。你如今需要做的,只是护着公子平安诞下孩子,其他的我来操心。”素兮敛眸。
“听说宫里也不太平。”温故道。
“宫里有傅玉颖,有云兮和秋娴,不太平又如何?那皇后若是作祟,把秦安往皇帝跟前一送,就是一了百了的事情。至于那夏季兰,假孕争宠还能活多久?”素兮握紧手中冷剑,“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公子没有下达明确的命令,是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免得乱了公子的棋局。”
赵无忧虽然睡着,可这棋还在继续走,这就是未雨绸缪的好处。
温故点点头,“那我便放心了,这样就算穆百里走了,无忧也还能掌控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