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陆叶氏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只微抬起头不让它滑落,又强调了一句:“我不愿!”
李姨娘亦不说话,俩人直视着对方,中间或有闪电噼里啪啦。
楚玉坐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若陆知安和离,落井下石的更多,原先还在观望着的,更是要迫不及待下场了。
只陆府自有规矩,叶府如此明白地打脸,就算陆叶氏不离开,若叶府的人上门,又该如何是好?
别到时候亲家成了仇家。
“我是陆知安四乘肩舆从正门堂堂正正进来的,若是要离开,也要他发了话,开了正门,让我堂堂正正的走!”
陆叶氏的眼泪终于还是滑了下来:“凭什么我就要这么灰溜溜的离开!”
“一边是生你养你的为你着想的父母,一边是处境艰难的陆府,你何必为了一时意气而胡乱选择?”
陆叶氏就这么无声地看着李姨娘,任由眼泪沾满脸颊。
楚玉有些后悔跟了进来。
这种情况明显自己处理不好!
李姨娘起身,亲去门口喊了丫鬟过来,吩咐道:“让门房准备一辆马车,好生将小娘子送回叶府,再将那院子里的东西好生整理一番,得空了还回去,陆府也不会昧下那些个嫁妆!”
那丫鬟应是离开,李姨娘走进来,冷漠地看着陆叶氏道:“陆府已经自顾不暇,无意与叶府为敌,小娘子这便请罢!”
陆叶氏是偷跑出来的,被送回去哪里还能出得来,忙抓紧椅子的护手摇头:“我不!”
楚玉一边暗恨自己多管闲事,一边站起身劝李姨娘:“陆夫人是个柔弱女子,拉拉扯扯的也不好,正好我也该离开了,不若坐了我的马车,正好顺路?”
李姨娘摇头:“楚娘子不用牵扯进来,到时候让人拿了你出气。”
楚玉便也不再开口。
陆叶氏抹了泪站起来,气昂昂地道:“若陆知安回来,只要说一句让我离开的话,我绝不会死皮赖脸着不走,可若是他不发话,我就还是陆府大夫人,谁也赶我不走!”
说罢手帕一甩,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李姨娘看着她离开,等她背影消失了,才含着歉意对楚玉道:“让楚娘子看笑话了。”
楚玉问她:“既老夫人能猜到不是陆夫人本意,为何……?”
“欸,老夫人不过是体谅她夹在中间难做罢了,别到时候落了个不义不孝的罪名,难以处事。”
楚玉也抬头向陆叶氏离开的方向望去:“都说人心隔肚皮,陆夫人此次也受了不少的苦,若是得不到什么理解,到时候钻了牛角尖,做出什么让人遗憾的事情,那便违了老夫人的本意了。”
李姨娘捏着帕子的手紧了一下,又松开:“谢楚娘子提醒。”
楚玉倒是真没想到陆叶氏是如此的硬性,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此情谊倒也难得。
回到酒楼后,楚玉一头埋进屋子里,写写画画,到了掌灯时分才出来。
一手的墨迹。
楚玉将写下得东西交给池映易。
酒楼生意并不太忙,池映易也难得空闲着,正坐在往日的坐席上看书,接过楚玉的东西便翻看起来。
她先是仔细地看着第一页,眉头愈发皱了起来,又翻到第二页,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后面便不用看了,她将纸张字面朝下放在桌上,问楚玉:“你这是要做什么?本就是危乱时刻,你又何必四处树敌?”
楚玉在她对面坐下,道:“这上面写的,都是已经摆在明面上的我们的敌人,没有一个是例外。”
“你是想让他们陷入流言之中,无心来对付我们?”
“流言往往能杀人与无形。我所编排的都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些隐私之类的,这类流言是最没有办法辩驳的,就算最后查到我的头上,我只消说一声‘开个玩笑’,再假意道个歉便是。”
池映易摇头:“这不行,若他们恼羞成怒暗地里出手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了。”楚玉看着池映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又何尝不了解这个道理,我强出头,亦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今日是陆老夫人生病,再过几日,你身子也会不适,我又还能坚持多久?陆大人一日不出来,我们便只有将水搅浑,越乱,我们才更安全!”
池映易闪了两下眼睛:“我要回去思量一番。”
楚玉点头:“最迟明日一早便要行动。”
池映易看着被倒扣在桌上的纸张,无比艰难的应了一声。
没两天,整个汴梁便沸沸扬扬的传了不少人的闲话。
人都有偷窥欲,更何况这些当事人都是高高在上的衙内官人,更是让一众百姓八卦得津津有味。
秦大人家的公子那方面不行了,哪个公子?不知道啊,可能都有一点?毕竟是一脉所出嘛。
高大人家有个儿子被人骗财骗色,等那女子拿了钱财与人私奔,现下气得卧病在床,生无可恋。
太中大夫是个怕老婆的,在家里没有一点脾气,连自家老婆的洗脚水都是他给打的。
………………
一时间,汴梁城里穿着各种小道消息。
太中大夫下朝时,更是急匆匆地离开,生怕被人抓住了问话。
连同僚都会笑话他!
第274章 被涮了
刚一下朝,赵祯步履从容,内心雀跃的往勤政殿而去。
众大臣有事要禀的,都还未来得及开口。
坐定后,赵祯问周公公:“昨日说的是谁的家事?”
周公公跟在他身后笑着道:“是萧大人。”
“哪位萧大人?”
“幽州馆的那位。”
赵祯坐定后愕然:“她居然编排到使臣身上去了?”
周公公脸上挂着不知是什么表情的笑容,很是难以形容:“倒是没有指名点姓,只是说胡人中有一位萧大人,与朝廷重臣家最受宠的小公子,还有一位名叫小葬的将军,这三人之间在三生石旁九世夙愿的爱恨情仇。”
赵祯捋了一下,诧异道:“这可都是男子?”
周公公也哭笑不得:“已经说到第三世了,这汴梁城里大小勾栏瓦子,都有那说书的影子,官府中人一去查封,立马赔礼道歉发誓绝不再犯,转身就换了身份名字又说上了。”
赵祯倒是心生好奇,让人传了说书的进来。
不过十二三的小内侍,弓着身子垂着头,行礼之后便将故事声情并茂地讲了。
等小内侍下去了,赵祯尤津津有味回味道:“这写书的倒也有些笔墨,是那位掌柜?”
“据杜大人传来的消息,故事是楚娘子所想,掌柜的润笔。”
赵祯摇摇头,笑着让人传了吏部尚书、大理寺卿等众官员前来。
好不容易空了下来,吕夷简又在门外守着要进谏。
赵祯看着吕夷简在书桌前唾沫横飞地痛斥那些说书人,颠倒是非黑白,随意污蔑朝廷命官,实是罪大恶极,应当下严令禁止讨论,违者当鞭笞流放!
赵祯敛了笑,道:“不过是图一口快罢了,无伤大雅之事,又何必用了重典?”
他还指望着每日听这些来乐一乐呢。
吕夷简也是无奈。
按说那些流言确实是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可流言猛于虎,这有好些个大臣都来找他诉苦了。
真要计较,说书人人数不少,听众也不少,又确实没有犯什么国法,且一有衙差过去,立马赔笑发誓再也不敢,等衙差一走,又说上了。
若真逮了一两个,他还真担心那女人打蛇随棍上,又缠上来,编排什么。
次相王曾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呢。
昨儿连自己儿子都没放过!
都是些下三滥的把戏,却又让人觉得难缠。
“不过是稍微惩戒一二,让人心生畏惧。若是人人都似这般,以后朝廷又何有威信可言。”
“只为了如此小事便大动干戈,倒是让人笑话了去,道是我大宋官员如此肚量,倒是不好。”
吕夷简也知道,这些人最多也就是被关个几日便罢,又本是下九流,有银子便罢,只若他真给了银钱,便落了下乘。
“这些个笑话都已经传遍了汴梁大街小巷,又有不少大员向我诉苦,倒真是乌烟瘴气了。”
赵祯想着,反正借着陆知安一事,已经将那些个藏头露尾的捉出来不少,朋党一事业已将近平静,不若还是将陆知安给放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