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道:“就是隔壁邻居,上次在门口吵闹妇人的当家人,只说是来拜访一番。”
楚玉问他:“可带了门状?”
“未曾,两手空空,只让小人通禀一声。”
楚玉撇嘴:“一个外男要见我连个门状都没有,什么毛病,告诉他我没空!”
“是。”
“等等,”楚玉又叫住大武:“那个小孩子怎么样了?”
大武也不清楚,只看向一旁的楚辞。
“并不好。上次之事让那妇人丢了颜面,后又被狠狠揍了一顿,只是有大夫给的药,现下那小孩还能勉强活着,只是快要入冬了……”
楚玉明白楚辞未完之语,冬天到了,天气转冷,小孩身上有伤,吃不饱穿不暖,冬天怕是很难熬。
“大武,你去与他们说,就说现下府里有事比较忙乱,等事情处理好了再说。”
大武应声后出去了,楚玉示意楚辞坐下后道:“这些天你与邻里交往,知道不少那家的事情,都说说罢。”
楚辞福礼称谢后半坐在下首,将她所知道的娓娓道来。
邹姓商人原是汴梁附近村子里的普通农人,兄弟姊妹不少,少时家境贫寒,被父母托了关系送到一家布庄做了学徒。
三年学徒,脏活累活都得做,吃苦耐劳,任打任骂,过得还不如一般人家里的仆从。
好在他是个机敏能干的,长相出众又嘴甜,伏低做小哄得布庄掌柜大女儿的倾心。
老掌柜夫妇本看不上他,却抵不过自家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只得点头同意。
成亲后他向老掌柜借了些银钱,赶了驴车往附近的村镇收了布匹绣品转手买给各大布庄,后来有了些家当后又自己开了店,请绣娘裁缝做了成衣,慢慢的就这么起家了。
等两个儿子相继出生,店铺生意渐好,小俩口一商量,干脆也招个学徒,虽包吃包住,算下来却是很划算的。
那学徒当时也不过七八岁,家里有个小姐姐最是疼他,担心他想家,便偷摸地从家里走了二十多里地来看他。
从未出过村子的小姑娘,大字不识一个,在城门口徘徊不定,差点被人欺负,好在当时官家刚继位,刘太后垂帘听政,正是肃.清整.治的时候,小姑娘在东京流浪了好些天才找到自己的亲弟弟。
掌柜见她可怜,那么远的路走来也是不容易,便收留下来,说是给家里人带了口信让人来接。
掌柜家的大儿子也才四五岁,狗嫌猫不理的年岁,小姑娘腼腆勤快又听话,便拿小姑娘当个丫鬟。
等家人寻来时,大儿子哭着闹着怎么也不肯让人走,邹吕氏心疼儿子,干脆拿了银子让她做了童养媳。
小姑娘便在邹府住下了,平日里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伺候一家子,反正在家里也是要做这些的,还不用下地干活,轻松多了。
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年,兄弟也从学徒变成了伙计,小姑娘也快及笄了,虽出落得不算水灵,与邹吕氏一比,到底年轻灵动。
邹吕氏又总是提及以前老掌柜对他的提携,话里话外让他莫要忘恩负义,听多了,掌柜的自然心生不满。
于是在一个节日的晚上,喝多了的掌柜“一不小心”走错了房间上错了床。
食髓知味的掌柜行事愈发大胆了。
没几个月,小娘子的肚子就大了。
邹吕氏只想着这是自己的孙子,心里倒也是开心的,又想着俩人尚未成亲,等孩子出世不就成了“野.种”,忙不迭的收拾东西准备成亲。
太过兴奋的邹吕氏晚间睡不着,却见掌柜偷偷摸摸地起身,也只当是起夜,并不在意,见他久未回来,披了衣服前去寻找,刚好撞见让她愤怒的一幕。
盛怒之下的邹吕氏抽了棍子就要打死她,却被掌柜拦住了。
邹吕氏又气又急,掌柜的却只道,家丑不可外扬。
婚事是没有了,小伙计也被邹吕氏寻了个错处赶了出去。
不管怎么折腾,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好好的出生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邹吕氏在众人面前并不掩饰对那对母子的厌恶,整个故事被添油加醋传的沸沸扬扬。
一个小孩,子不子,孙不孙,在邹家就是一个罪恶的证据,外边人也多只说小娘子的不是,半点不提掌柜的过错。
男子风.流是韵事,女子风.流那就是下.流了。
俩母子在邹家更是难过。
楚玉听了楚辞的一番话,简直是目瞪口呆,这比八点档还八点档啊。
楚辞说完话见楚玉呆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清楚楚玉的想法,只低着头不敢吭声。
“哎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事明显是大人的过错,干嘛发.泄在小孩子身上?”楚玉也没想到,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男孩,矮了云飞扬半个头,居然与他差不多大小。
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与掌柜的比起来,明显小娘子母子是更弱的一方。
楚辞没有说话,楚玉越想越生气,干脆不想了,起身回了内院找唐英。
唐英已经午憩了,楚玉只能回房间看书。
心不静,书也看不下去,楚玉放下书出去找云飞扬了解一下他掌握的情况。
云可人已经能扶着墙走路了,云飞扬站在旁边给她鼓掌,云可人更是卖力,走了几步就要哥哥表扬一番。
楚玉站在旁边看着,忽然想起自己的哥哥。
她比哥哥小十几岁,小时候特别黏着他,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扯着他的耳朵,为此,长大后俩人闲聊,哥哥总爱拿小时候的事情来笑话她,说现在那么听嫂子的话就是小时候被她把耳朵给捏软了。
不知道何时能再听到他半带埋怨的话。
第152章 闲言碎语
“小姑娘快周岁了吧?”楚玉突然开口。
云飞扬一惊,抬头看向楚玉,云可人嗯嗯了两声,见哥哥不理自己,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往他那边爬去。
云飞扬忙把她抱起来,走到楚玉面前给她行礼。
“可人是九月生人,已经一周岁了。”
“那怎么也不说一声,让厨房多做几个菜,热闹一番。”
云飞扬听着楚玉淡淡的语气,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挤出一个笑脸:“这阵子都在忙,我也是方才才想起的。”
楚玉不置可否唔了一声。
云飞扬心里越发忐忑,抱着云可人的手一直抠着她的衣服,发出索索的声音。
“主子,你问怜怜姐的话,我知道答案。”
“嗯?”楚玉愣了一瞬才想起昨夜问了怜怜一句话。
“怜怜姐看着柔弱,却是个及其要强的人,没有看到药被放进饭食里,她不放心,且大武嫂子做饭舍不得油盐,估计她也是担心药剂不够。”
云飞扬见楚玉并没有接话,云可人的衣服都快被他抠出一个洞了。
云可人不明所以,只笑嘻嘻地抓着他的头发。
“当初是我求着主子将人带回来的,如今出了这事,我不敢推脱,只是可人她……她……”心里越着急,嘴上越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来找你,也不是想秋后算账。”
云飞扬闻言,心下安定大半。
“你这几天跟踪隔壁邻居,有没有什么发现。”
云飞扬摇头:“他每天都是在布庄和家里两处地方往来,连出去吃饭喝茶都没有。”
这么安分?
“那布庄有没有后门,或是有没有什么客人经常去布庄?”
云飞扬回想一下,难为情地摇摇头:“我没有注意到这些。”
“算了,你还小,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楚玉弯下腰点了点云可人的鼻梁,道:“你也不用担心那么多,我不会实行连坐的。”
云飞扬似懂非懂,只知道楚玉不会怪罪于他,抱着妹妹的手紧了紧,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楚玉直起身,往邹家那边看了一眼,揉揉鼻梁走了。
楚辞午后醒来,拿了小杌子与针线筐去了巷子口的大树下。
大树下都是一些女眷,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聊着家长里短。
楚辞这几天得了空就往这里跑,得知了不少的情况。
“小惜丫头,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居中有一位老妇人,正是前阵子楚玉与邹吕氏那一场闹剧里为小孩子说话的人。
“哎哟,你可不知道,听说昨夜里小惜家里可是进了贼人,连开封府的大老爷都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