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铎带着笑意看她一颦一笑,看她懊恼。当初他得知秦微雨置她于险境、她以身试药时,他恨不得立马动手。
他隐忍多年,无时无刻不克制自己,以防动情,可知当他得知她是她时,却动了情,不忍对她动手,第一次犹豫不已,最终选择保护她。当他得知她已陷入南昌险境时,入了这局,他才知他已用情至深。
伊姀看着他眸色深深,忽然道:“对了,虽然王棣没有对你下药,不过还是要小心防范。”说着她便从腰间锦囊拿出一药方,道:“这是我从秦修能那儿抄来的药方,可解其毒。”
无论王棣是否打算用此毒控制他亦或是他人,备一份解药药方总是好的。
赵铎看了一眼药方,旋即将其叠整齐收入锦囊,道:“多谢,不过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你的安全最重要。”
伊姀眨了眨眼,笑道:“知道,不过你能帮我打探一下有仪的消息吗?”
虽然她不多说,但毕竟相处那么久,她自然也是关心她的。
赵铎沉声道:“我只能告诉你她现在在王府内,不过暂时应该无虞。”
王棣手中的消息当然不可能轻易得到,赵铎这么快便已经注意到此事并将消息直接告诉了她,她已经很感谢。
伊姀点了点头,突然道:“我已经把账簿烧了,对不起。不能为你提供王棣的罪证。”说罢,她突然有些后悔,如果账簿还在,至少能让王党头疼心烦,也许她便能为顾爽出气。
伊姀烧了账簿自然是为了安全起见,既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也是为了朝中百官的安宁。
虽然账簿能致王党伏法,可是也会牵连一大波官员,都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在赵铎并未完全掌权的情形下,若是惹急了这些人,朝中怕是会混乱不堪。毕竟这已经不是□□的时代!
见伊姀情绪低落,赵铎眸色微变,道:“明日王棣便会交出王党名单及罪证。”
闻言伊姀讶异道:“他要大义灭亲?”
如今的局面虽然是王党处于下风,不如从前风光,可是没有实证,如果他们不主动自首,赵铎一时半会儿也是无法处置王党的。
既然他们知道赵铎手中无实证,又如何愿意由王棣自毁前途?
赵铎沉吟道:“其中原因我暂时不能和你解释。不过这是王弼的选择,我也答应了他不会再追究王棣所为。”
王弼毕竟是王棣的父亲,王棣从小失母又失明,就算他能顺利熬到百年退休死去,但他又如何能保证后人不会追究其当年所为,毕竟皇家要搞你,白骨都能挖出来再杀一回,让你灰飞烟灭。
伊姀未曾料到赵铎会和她说这么多,转念一想,他这是借这消息安慰自己。
伊姀浅浅笑了笑道:“可能王弼是想要给儿子留一条顺畅之路吧。”
赵铎对此并未多言。
随即伊姀眨了眨眼,道: “对了,我大哥是你关在顾府的?”
赵铎点点头,笑道:“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以其之才,可是要入内阁的。不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伊姀摇了摇头,笑了笑,不再多言,既然他保证于晚清无事,自然不用再忧虑其安危。
“你可有怪过我?”
面对赵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伊姀一脸狐疑望向他。
赵铎苦笑道:“这一路走来,我早已双手染满鲜血,脚踏无数白骨。你可曾怪我太过残忍?”
伊姀微微一怔。
她从未想过他会这般低声说这些话。
怪他吗?她想她无法怪他。
他是间接杀过人,手中有无数条灵魂,可是不仅是她,天下百姓都在享受着他杀了那些人所带来的利益!
何况她的双手也染满鲜血。
伊姀嫣儿一笑,道:“‘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你若是完美无瑕,我岂不是要不知如何自处了不是?”
看见她温柔的安抚,赵铎微微一笑,心中了然。
纵使手染涓涓鲜血,脚踏森森白骨,吾既执子之手,定要与子偕老。
伊姀与赵铎二人倒是赶得巧,抵达魏国公府时恰巧赶上新人拜堂。
府中宾客众多,红灯高亮。原本伊姀与赵铎虽然衣着低调但奈何样貌高调,很是显眼,但好在见过当今皇帝先皇后的人寥寥无几,如今二人又各有身份掩护,因此并无大碍。
魏国公与其夫人见了伊姀都脸色惶恐,徐兰溪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还是抽空过来见了他们。见到爹妈一如往常唯唯诺诺,徐兰溪立马命人将其送走,见伊姀颇为尴尬,却只能苦笑示意她无需过于在意。
忽然间她似乎明白徐兰溪为何总是面上呵呵乐,也许他是用这种方式缓解他肩上的压力。魏国公府几百年的荣耀如今到了他父亲的手上,已经有了衰败迹象,他是魏国公府的世子,他将要继承爵位,他绝对不能让家族百年基业毁于他父亲的手上!
赵铎早已备好一份新婚大礼以他与伊姀二人的名义送予徐兰溪与刘曦二人。徐兰溪收到礼物自然乐个不停。
见徐兰溪拉着赵铎离去,徐兰卉便搀着伊姀胳膊,见她情绪不高便拉着她四处游逛,她似乎并不记得昨晚遇见她的事。
今日徐兰卉一身艳红色留仙裙,妆容俏皮,发髻见的步摇闪闪发光,十分喜庆。
伊姀虽然已经无法被她活跃的性格感染,原本压抑的心情却轻松了些儿。
☆、第 59 章
(五十八)
赵铎与徐兰溪二人在暗室商谈良久,出来时,宾客已有告辞离去,院落小道上人群已不那么拥挤。
三月芳菲,侯府尤为生机勃勃。
徐兰溪走在赵铎身旁,看见远处桂树前赵铄的背影,他似乎正在与自家妹妹说话,伊姀也在其旁,三人面容各有所异。
徐兰溪皱眉道:“你为何选择此时将安王召回京师?”
虽然赵铎已经将赐婚安王赵铄与兰卉郡主的圣旨昭告天下,但按礼制二人成婚还需一年之后。如今根本没有理由需将赵铄召回京师。
赵铎沉吟道:“三日后你自然会知晓。”
徐兰溪再了解赵铎的性格不过,他不想你知道的你永远不会知道。
原本已经到了收网之余,很快他便可施展他的治国之才。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赵铎选择将安王赵铄召回京师,赵铄身份特殊,如今又是风口浪尖之际,若是他有谋逆夺权之意,岂不是节外生枝,令其有可乘之机?
徐兰溪想了想转而揶揄道:“姀姐姐住在凌府你当真放心吗?”
赵铎淡淡的看了一眼徐兰溪,并未回答。
徐兰溪又道:“对了,王棣那边要不要派些人去盯着?”
赵铎摇头否定:“不用。”
徐兰溪道:“王棣近来没有任何动作,真是奇怪。他把姀姐姐引来京城目的何在?真的不用派人保护一下姀姐姐?”
赵铎沉默片刻,道:“朝中各派皆未打姀儿的主意,你可知为何?”
徐兰溪不解道:“为何?”
赵铎苦笑道:“因为王棣不允许。”
正是因为王棣的否定,王弼、方如松等人才皆未考虑去利用伊姀的价值。
正如他不允许姀儿出事一般,王棣也决不会允许她出事。
徐兰溪突然想起当初伊姀出事,王棣那边确实是安静了好一阵,王府中最为出门的舞妓佟娘子也突然消失,不知所踪。
想起佟娘子的容貌身姿,徐兰溪恍然大悟:“当初我们在山下找到的那具与姀姐姐有七分相似的尸体便是佟娘子?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是王棣的人马?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赵铎略微点头。
徐兰溪轻声问道:“姀姐姐到底是何来历?我竟然不知。”
赵铎看着远处伊姀的笑容,自己也笑了笑,道:“对于大多数世人来说,姀儿只是一位不知来历的孤儿。可对于王棣来说,她或许是他拼尽一生想要守护的人。”
闻言徐兰溪大惊失色,他从来没有想过伊姀竟然和王棣有关系。
徐兰溪惊疑道:“可是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赵铎道:“生而认识。”
徐兰溪试探道:“……那他也爱……不是……喜欢……姀姐姐?”
赵铎瞥了徐兰溪一眼,徐兰溪立马呵呵闭嘴,片刻后又道:“你是如何确认这些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