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人好,跟晏晏门当户对,如果他是那个“男朋友”,他就真的如释重负了。
这家伙就是太老实!虞绍桢忍不住呲了呲牙,老实到连“趁虚而入”都不懂,真是麻烦。
他当然不能自己去问,否则,之前种种一瞬间就会前功尽弃。
他看不得她伤心,那天晚上,他一见她流泪,一分钟都不能在她面前多耽,他下楼的时候,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落荒而逃固然可耻,但他更不喜欢那个对她予取予求的自己。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总是没办法跟她说“不”。
她说要他在毕业舞会上陪她跳舞,他想了好多个理所当然的借口,甚至包括航班晚点,可还是莫名其妙地乖乖就范。
她在学校演出摔伤了腿,问他一句是不是要走?他居然去求人改了调令,简直鬼使神差。
只有这一次,他终于在她面前说了“不”。
他不能再让事情回到起点。
钟家彦接连看了两遍后视镜,道:“后面那辆车好像是跟着我们的,你认识吗?”
晏晏回头望了一眼,便道:“你停车吧。”
钟家彦依言停了车,后面一辆黑色雪弗兰也跟着靠到了路边。
晏晏推开下车,径直走过去拍了下后车黄色的斜十字车标,端木澈走出来,沉静地望着她:“晏晏。”
“你找我有事?”
端木垂着眼没有说话。
“你跟着我干嘛?”
端木澈仍不开口。
晏晏嘟着嘴盯了他一记,转身要走,却听端木澈急促地叫了她一声:“晏晏。”
“有什么事你说啊。”
端木澈看了一眼不远处扶着车门,唇角轻翘的钟家彦,踌躇着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是吗?我没看到警察叔叔来抓他啊。”
“……”
端木一向不擅言辞,更不惯主动指摘旁人的短处,只道:“他就是个在赌桌上混日子的花花公子,他……”他舔了舔嘴唇,又低低补了一句:“那位钟先生……名声很坏的。”
晏晏听了却是一笑,两手背在身后,极可爱地仰望着他:“我一直都喜欢名声很坏的花花公子,你不知道吗?”
端木澈紧皱眉头,脱口道:“那怎么一样?绍桢……”说到虞绍桢,他忽然卡了壳,虞家这位三少爷亦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比钟家彦“出名”多了。
晏晏闻言,欢快地“哦”了一声,像只按住耗子尾巴的小猫,指着他笑道:“你说绍桢是‘名声很坏的花花公子’,回头我告诉他。”
“晏晏。”端木愈发觉得头痛:“别闹了,绍桢会担心的。”
晏晏抿了抿唇,碧色的眼眸在冬日黄昏的黯淡天光下,也似深了一色:“他叫你跟着我的?”
端木局促地摇头,“没有,他听说你从家里搬出来了,不放心……”
晏晏转了转眼珠 ,满不在乎地笑道:“你让他放心吧!我好得不得了。”说着,淘气地点了点他:“还有,你别再跟着我了。要不然我就告诉我爸爸,说……你跟踪我,不怀好意。”
端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提醒她道:“要是温叔叔知道了那位钟先生的事,你觉得会怎么样?”
晏晏却对他的“恐吓”不以为然,父亲大不了就是黑着脸叫她不许跟钟家彦来往,对她来说,又算什么损失呢?
她向前一步,笑眯眯地望着他:“阿澈,你才不会出卖我呢。”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目送她拢着驼色斗篷外套的娇俏背影,闪进了钟家彦那辆颜色浮夸到不合时宜的跑车。
钟家彦觑着晏晏欣欣然处处跃动着笑意的侧颜,轻笑着道:“以前的男朋友?”
晏晏摇头:“不是呀。”
“那看到他这么开心?”
“他是我的好朋友啊。”
“男人和女人是不会做朋友的,更不会有什么好朋友。”
“我们也不算朋友吗?”
钟家彦笑道:“我可不想跟你做朋友。”
晏晏挤了个鬼脸,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喜欢你吗?”
晏晏一时没了话,良久才道:“喜欢。”
那日之后,端木果然听话地没再出现,晏晏反而觉得失望。
是他没有把她的事告诉虞绍桢,还是说了他也不在意呢?
不会的。
“你要是找了个这样的男朋友,虞绍桢还看得下去,那他真是……”
毓宁言之未尽的话让她害怕,如果连她和别人在一起,他都不介意,那她还有什么筹码呢?毕竟,连老师考试前的辅导课她都逃了。
晃动着蜜色酒液的杯子递到她面前,晏晏心不在焉地接过来,一口接一口喝了个干净。
那个胸口有大片纹身地短发女孩高声笑着拉她起来跳舞,站起来的那一刹那,她仿佛有些晕眩,但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懒洋洋的迷离微醺。
对面柔软而瘦削的身体为她做着示范,她学着她的样子用身体去迎合激越嘈杂的旋律过。挑逗的口哨在周围响起,刘海被汗水粘在了额角。
骰盅在棕黑色的玻璃桌面上轮转,罚酒已经显得太过无趣,有人提议不如由赢家指定输的人完成各种窘迫任务。第一轮她就赢了,钟家彦被她赶去吧台上倒立,在酒保的笑骂声中撞翻了一碟酒杯。
有人去跟全场最难看的女生要了电话,有人被罚去载歌载舞唱一首“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一直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短发女孩终于赢了一局,晏晏正好是输家。
她笑着求饶:“嗳嗳,不要太难。”
短发女孩目光粹亮地笑看了她一眼:“很简单。”说着,突然整个人都朝她倾了过来。
晏晏一怔之间只来得及问了句“干嘛?”,刚被酒液浸染过的唇瓣便被另一双薄软而炽热的唇压住了。
怪异的突袭像一根闪着火花的高温焊条瞬间凝固了她的神经。她不知道这是个别出心裁的玩笑,还是一次蓄意的捉弄,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
她支吾着想要开口说话,却有一团柔韧湿热掠过了她的牙床。躲避不及的舌尖被揉得发麻,她的头皮也跟着麻了起来。
所有的感觉的都不见了。
仿佛一支被热茶浸过的银匙在她脑子里用力搅过,晏晏只觉得脑海中一片麻木的空白,即将呼出的空气被散发着酒精气息的软木塞堵死在胸腔里。
渐渐恢复正常的听力捕捉到了四周越来越热烈的喝彩和惊笑。
她不由自主地倒在身后的沙发扶手上,急喘着躲开了那放肆的唇舌,她不敢去看尽在咫尺的妩媚眉眼,颤抖的手抓起近旁的酒杯,一口猛灌下去。
手足唇舌都钝钝的,她摇摇站起身,强笑道:“我出去透透气。”
玻璃门上形形色色的金属挂饰叮当作响,夜风卷过热辣的两颊,冬夜的街巷寂静无声。
她两手罩在唇上,从之前的骇异中反应过来。
确凿无疑的,那是个亲吻。
那女孩子亲了她!
她的第一次亲吻,竟然就是这样……跟一个连真名实姓都不知道的女人?
她还舔她的舌头,她该觉得恶心吗?
不不不不!
她想的不是这样。
她想要的亲吻不是这样——
在嘈杂混沌的午夜酒吧,一个思绪迷离中的赌局筹码。
这算什么呢?
她想起那天,她紧张又慌乱地在摩天轮上撞在他身上,那个未遂的索吻已经很尴尬了。
可现在……
她的背脊抵在墙壁上,两手遮住了整张面孔,不敢去分辨唇齿间的感觉。
“没亲过女人啊?” 钟家彦跟了出来,笑吟吟递给她一支酒。
她一声不响,接在手里就喝。
他眼波盈盈地觑着她:“感觉怎么样?”
晏晏瞥了他一眼,偏过脸去。
“不会是连男人也没亲过吧?”钟家彦低笑着道:“你……要不要比较一下?”展开
大概是酒喝得有点多,晏晏觉得胸口一阵恶心,摆了摆手,道:“不要再玩儿了,我要回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拨了拨他。
“你真的不想试试?”
“不想,没意……”晏晏烦躁地答着话,忽觉钟家彦的手握住了她的腰:“你干什么?”
“你猜。”钟家彦俯到她耳边,轻声道:“猜中了,你赢,我喝酒;猜错了,我赢,你亲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