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咬唇道:“那有什么不好吗?”
毓宁扑哧一笑,“我本来也这么想的,所以帮你找个机会嘛。不过现在想想,要是一不小心你弄出个孩子什么的,你们就得赶紧结婚,那就不好了。”
“为什么?”
毓宁见她神色鬼祟,俨然是又害怕又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猛然省悟“跟虞绍桢结婚”实在是晏晏的首要人生理想,她这几句不啻是指出了一条“捷径”,赶忙板起脸道:
“因为这种婚姻通常都不会开心。”
晏晏想了想,吞吞吐吐地道:“虞伯母就是有了大哥哥才跟他父亲结婚的,他们也没什么不开心啊……”
“你跟她比?”毓宁浓长的眉毛凛然一挑:“我告诉你,对付男人这件事……你呢,是法学院的一年级新生;我呢,刚考了律师牌吧。”她说着,又看了一眼阮秋荻:“那边那个,算是资深大状;至于你说的这一位,已经是终审法院大法官了。你跟她比?别说虞伯伯,就算她要带着绍珩嫁给我爸,我爸也乐意。”说到这儿,嘟着嘴抚了抚胸口:“那就没我了,想想就可怕!你跟她比?”
晏晏知道虞霍两家旧事纠葛极深,毓宁私下里对绍桢的母亲一贯有许多点评,每到此时,她都知趣地闭嘴。
毓宁见晏晏闷头吃沙拉,亦觉得自己反应过激,讪讪找话道:
“后天绍桢的送行party,你打算穿什么?”
《别想你》21
chapter9 十年风月旧相知(下)
毓宁生性爱热闹,一年到尾总要寻着各种由头开派对。这次她本想借着给虞绍桢送行好好发挥一下,不料一向有求必应,乐得陪她胡闹的虞绍桢却懒洋洋提不起精神:
“大小姐,年底最后一个月,谁手里不是一沓一沓的请柬?再说总长大人和令堂我表姑妈都在江宁,你趁早安分点, 别想着折腾什么幺蛾子了。”
毓宁撇撇嘴,想了一想,也只能附议:“ 那你出个主意咯!反正是给你践行。”
半躺在沙发里的虞绍桢双手合在胸前,悠哉悠哉地笑道:“南郊那边有个叫Beat的俱乐部你知不知道?”
“听说过,是个Rock俱乐部,不过不是我喜欢的场子,好多卖不出画的画家住那边。”毓宁笑嘻嘻道。
”落魄艺术家的俱乐部最有意思了。“虞绍桢闭目而笑,语气中半是正经半是揶揄,“那儿原先是个轴承厂的仓库,厂子倒了以后就废了,后来几个被音乐学院开除的学生占了那地方搞乐队,这两年很有点名气了。你们学校还有不少小姑娘偷着去呢。”
毓宁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为什么去了。”
“没办法,有的女孩子就是不喜欢我这种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偏喜欢吊儿郎当拿丙烯颜料往墙上喷的怪胎艺术家,我得去受点儿艺术熏陶。”
跟着虞绍桢去混了一场歇斯底里的“音乐会”之后,毓宁立刻接受了他的建议——这里的人俨然晚晚都在过“万圣节”。
以至于这晚一看见虞绍桢大衣里照旧穿着熨烫笔挺的白色制服,毓宁便忍不住皱眉道:“你这样得被人鄙视死。”
绍桢拂了拂肩上零零星星的雪花,满不在乎地笑道:“穿三件套西服的会,水兵可不会。”
穿着流苏亮片背心和丹宁阔腿长裤的毓宁耸耸肩,趁晏晏脱大衣的功夫,把她印花长裙的荷叶领嬉笑着拉到了肩下:”这还差不多。“
晏晏惊笑着低呼了一声,看着舞池里醉酒般肆意扭动身体的男男女女,蹙眉道:”这里好吵,人又多。“
毓宁噙着笑俯到晏晏耳边,“又吵又人多才方便大家做自己想做的事。”
“怎么就你一个人?”绍桢打量着旁边拼在一处的两张旧木桌,打趣道:“我这么没面子?”
毓宁笑嘻嘻往人丛里一指:“在这种地方,不找乐子,干坐着等你?”
绍桢顺着她的手势抬眼一望,果然见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转眼间却见一幅张牙舞爪的黑白版画下头,穿着件杏色圆领毛衫的端木澈正端着酒杯跟个手腕上戴着一串手镯手链的女孩子说话。那女孩子很苗条,贴身的丝绒吊带背心短到露出肚脐,焦糖色的肌肤看不出族裔国籍。虞绍桢低吹了一声口哨,坏笑道:“不是阿澈的一贯品味啊。”
毓宁眉飞色舞地笑道:“你错过好戏了,阿澈一来就演了出‘英雄救美’。”
虞绍桢听了,却并没有追问的意思,四下扫视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穿着电光紫衬衫,贴在一个高个女孩身后跳舞的年轻人身上:“叶大公子怎么也来了?”
毓宁掩唇道:“你就当他没来吧!叶喆还叫我们千万不要告诉绍珩哥哥,免得被你大嫂知道呢。”
“为什么怕苏姐姐知道啊?”晏晏脱口道。
“他背着未婚妻来的呀。”
晏晏顿时省起叶喆的未婚妻和绍桢的大嫂是多年好友,嘟了嘟嘴,道:“叶哥哥怎么这样?”
绍桢却戏谑地笑道:“找个在报社做记者的女朋友,自作自受。”一边说,一边收回环顾的目光,对毓宁道:“你哥没来?”
毓宁笑道:“我哥可不稀罕多看你几眼,巴不得你赶紧走呢。”
“那可不一定。”绍桢听着,微微一笑,突然抬起手臂朝她身后晃了晃:“来了。”
毓宁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俊秀挺拔的年轻人正拨开人丛,往这边过来。灯光下,深绿近黑的驳领大衣,愈发衬得他冷白的面色如冬夜月光。
毓宁一见,也欢快地冲他摆手:“哥!”
霍攸宁不紧不慢地走到毓宁身边,揽着她的肩拍了拍:“你现在喜欢混这种地方啊?”
毓宁促狭一笑,朝虞绍桢努了努嘴:“不是我挑的地方,他挑的。”
霍攸宁瞟了虞绍桢一眼,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薄笑:“难怪。”
毓宁却挑剔地揪了揪他大衣外紧扣的制服领子,“你哪有点出来玩的样子?最讨厌你们这些去party也不认真的人。”
攸宁对妹妹歉然一笑,脱了大衣挨着她坐下:“我加班呐。”
对面跟晏晏低声说话的虞绍桢忽然投过来一缕轻笑的目光:“霍少爷好忙啊。”
“忙归忙,你的面子总要给的。”霍攸宁说着,自己倒了酒,朝虞绍桢一举杯。
“多谢多谢!”绍桢亦端起酒杯,微点了点头,两人皆敷衍地抿了一口。
“嗳,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每次见了面都不死不活的?”毓宁说着,端起面前的杯子灌了一大口下去。
“不死不活总比你死我活好吧?”霍攸宁听了,淡淡一笑。
虞绍桢亦笑眯眯地附议:”嗯,总比要死要活好。“
说话间,端木澈已从舞池的另一边绕了过来,笑容温和地撩开餐桌旁的厚重窗帘:
“今年第一场雪,还真下大了。”
晏晏扬起头,果见窗外旋转而下的雪花比他们刚才来时有了份量,不由欣欣然道:“要是这样下一晚,明天都可以堆雪人了。”一边说,一边回头去看绍桢。
“地上积不住吧。”绍桢随口答了一句,转而对端木笑道:“刚才那个,好像是个洋妞啊?”
端木微微一窘,干笑道:“是个贝鲁特来的留学生。”
绍桢闻言,目光暧昧地笑道:“不错。”
端木张了张口,却不知他是说那女孩子“不错”,还是说别的什么“不错”,只好一笑作罢。
他们在这边一聚,其他几个来替虞绍桢践行的男男女女也都离了舞伴围拢过来。旁人都笑闹着同绍桢碰杯饮酒,唯叶喆还要再四叮嘱在坐诸人,且当他今晚没有来过。
“那要是唐小姐问你晚上去哪儿了,你可怎么说?”
“当然是加班了。”叶喆义正辞严地道,他父亲叶铮执掌联勤总部,他自己今年刚调去了国防部预研局。
“她要是给你打电话呢?”一班人七嘴八舌的追问。
“我跟值班的说了,有人找我就说我给局长送材料去了。”叶喆说着,面露得色:“要是唐恬,他们就给我打电话。”
”这么晚还去给局长送材料?“
”年底忙嘛,要不然干嘛加班?“
叶喆又半真半假地说了几句“勉励”绍桢的话,喝了杯酒就急急要去寻刚才的舞伴。正在这时,舞池边的DJ突然敲了敲麦克,高声喊道:“谁叫叶喆?去吧台听电话。叶喆!有没有叫叶喆的?吧台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