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东岳怔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盯着允梦泽脸上可爱的笑容。他小心翼翼盛了粥喂给允梦泽,一勺接一勺。见允梦泽没有任何抗拒,吃得还很香,封东岳的小心脏砰砰直跳。
允梦泽一口气吃完了一碗粥,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还有吗,不够吃啊。”
“有,你等一下!”封东岳从梦中惊醒般站起来,以最快速度去楼下又盛了碗粥,还端来一张土豆蔬菜饼。
允梦泽慵懒地靠在床头,一副等着投喂的样子。封东岳一口饼一口粥地喂他,直到碗和盘子都空了为止。
“好吃。”允梦泽的胃里终于感到几分饱足,舒服地吁了口气。
封东岳不安地看着他,不知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之前跟江闵说起我过去的经历时,你都听到了。有些细节我没有详细说,是因为当时我有点难以说出口。”允梦泽缓缓说,“你说得对,我对接受照顾这件事内心深处有些抵触,因为我害怕生病,更害怕在生病的时候被关心照顾。”
他慢悠悠地讲起小时候的事,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生病的时候,母亲从不带他去看医生,而是用自己调制的药水喂他。那个蓝色的瓶子里装着的药水味道很好喝,像是橙汁一样酸酸甜甜。他喝过之后病情一点都不会好,有时候还会变得更严重。
长大之后,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将照顾和伤害划了等号,对他来说,生病时得到的照顾没有任何关爱的成分,他畏惧着这种感觉,本能地排斥抵抗,从别人手里接过的药都令他刚到不安。
他之所以想要帮助江闵,就是因为他在江闵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在为江闵治疗的同时,他其实是在治疗自己心里那个始终未曾痊愈的少年。
允梦泽看着封东岳,眼中带着几分笑意:“你看,我其实一直病着。但现在我意识到了,接受治疗的同时,我也在调整自己的心态。我知道你是不会伤害我的,是发自内心对我好。看在我病情还没痊愈的份上,你让着点我好不好?”
封东岳失神地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那你暗恋的学长……”
允梦泽哭笑不得:“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学长,那天我知道是你,乱说气你的。”
这个小坏蛋,真是想折磨死爸爸啊!封东岳猛地起身把他抱住,哽咽道:“对不起,都是爸爸不好!”
允梦泽:“……”
“我只顾着自己的感情,自私地想把你禁锢在身边,霸占你的未来你的全部,却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封东岳难过地揉着允梦泽的头发,激动地亲吻他的脸颊,自责到快要窒息,“你不要恨我……不,你还是恨我吧,我没有资格得到你的原谅!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让你做我的亲人,我的爱人。”
“你也一样,是我的至亲至爱。”允梦泽说出这句话,才发觉自己内心深处早已把封东岳当成了最重要的人。他抿嘴笑了下,拍拍封东岳颤抖的脊背,“不过‘爸爸’,你该刮胡子了,不然亲我的时候,我脸疼。”
封东岳被“至亲至爱”四个字感动得快哭出来,听到允梦泽调侃的话,立刻跳起来说:“刮!我这就去刮!”
他没有片刻停顿,冲进浴室。然而很快又冲了出来,掏出小钥匙打开情丨趣手铐,把电动剃须刀塞进允梦泽手里:“你帮爸爸刮好不好?”
毛绒绒的手铐一点都不勒手腕,允梦泽把那个羞耻的东西塞进抽屉里,笑着说:“好。”
他细心地帮封东岳刮胡子,整个过程中,封东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收获到如此巨大的幸福感。
他空荡荡的心重新被填满,坍塌的世界焕然一新,看着心爱的宝贝,只感到满心的欢喜,满心的爱。
等允梦泽宣布胡子刮好了,封东岳迫不及待地吻住他。
这一天封东岳也没去公司,两人窝在家里一整天,享受着懒散和亲密,夜里相拥而眠。
早上封东岳起得很早,洗漱之后直接去厨房系上围裙做饭。没过多久允梦泽也起来了,睡眼惺忪地走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早~”允梦泽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靠在他背上迷迷糊糊的,手里捏着从床头柜上拿来的巨蟹座折纸。
清晨的阳光强烈而直接,驱散了一切黑暗。封东岳淡淡地说“早”,脸上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那些简单的心愿——和亲爱的宝贝一起吃饭、喂他吃东西的时候看到他的笑容、让他给自己刮胡子、抱着他窝在沙发里看喜欢的电影和书、一起入睡一起醒来,全都得到满足,内心感到平和而安然……
“这个怎么处理?”允梦泽打断封东岳的平和安然,把粉红色的毛绒绒举到他眼前晃来晃去,看到他耳朵镀上了一层红色,更是变本加厉,故意顶了顶封东岳,揶揄地叫道,“爸——爸——”
恢复一本正经的封东岳:“……”
他心里的恶魔不算什么,身后的那个才是真正的魔鬼。
休息了一整天,忙碌的一周又开始了。实习生们结束了实习工作,依依不舍地跟允梦泽他们道别。
凌羽等到最后才去找允梦泽,说了一些与未来规划有关的事后,才犹豫着开口道:“老师,其实我一直……”
“你一直都是个很出色的学生,”允梦泽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继续努力,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非常优秀的精神科医生。”
凌羽看了看他,苦笑着说:“好。”
等他走后,白墨凑过来问允梦泽那孩子都说了什么。允梦泽如实说了,白墨还不信。
“就这么简单,只是以后的职业规划?”白墨撇撇嘴。
允梦泽眯起眼睛:“还没当够奸细?以后都不想喝奶茶了是吧。”
“我错了。”白墨立刻向魔鬼势力低头,并机智地转移话题,“江先生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允梦泽摇摇头。上次见面的时候,江予行说他会考虑的语气听起来比电话里要认真,可是这一次依旧是迟迟没有回复。
封东岳是对的,对于江予行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来说,接纳一个私生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要考虑很多很复杂,做出决断的前提是自身利益得到保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没过两天,江予行竟然直接出现在疗养院里。
办公室里,允梦泽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江予行,不无意外地说:“江先生一直没有联系我们,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们的提议。”
“说实话,我还没有考虑好。”江予行从容地微笑着。
允梦泽挑挑眉:“那你这次来是?”
江予行:“我想先见见那孩子。”
虽然他一副要面试新员工的架势,但允梦泽觉得这样至少比不闻不问要好。血浓于水,当他见到江闵、跟江闵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很难会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
白墨正在与病人做谈话治疗,允梦泽便带着江予行去了活动区。江闵一如往常,独自坐在阅览室里看书,偶尔瞄一眼窗外,似乎很渴望出去玩,但很快又收回视线继续专注地阅读。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他的妈妈就会把他接走。”允梦泽低声说。
江予行站在他身边,静静地注视那个本该与自己最亲近、现下却只是个陌生人的少年,沉默的神情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允梦泽让江予行先等一下,他独自过去跟江闵打了个招呼。他没有直接表明江予行的身份,只对江闵说有个认识他的人来看他,问他愿不愿意见见对方。
江闵一脸茫然地顺着允梦泽的目光看向门口,和江予行目光接触的一刻便怔住了。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促使他轻轻点头。
江予行过去在江闵身边坐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直到活动时间结束。
等江闵回病房之后,允梦泽陪江予行出去的路上,把江闵和他母亲的情况都说了一下。虽然之前白墨在电话里已经与江予行沟通过,但只是说了个大概,现在江予行见过江闵,允梦泽认为此刻有必要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明白,”江予行听过之后看向允梦泽,“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听过医生你的经历,我已经意识到如果我不做点什么的话,江闵以后的情况可能比你还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