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不是曼语吗?你怎么换衣裳了?原来那身洋学生装多好看啊!”程玉站定,出声唤她。
“柳太太。”李曼语本垂着头,专心盯水盆呢,突然听见有人叫她,身子本能一哆嗦,连忙抬起头,瞧见程玉,到像松了口气似的,“是您回来了!”
“老夫人说,我穿校服做活儿不方便,又怪模怪样的,她看着别扭,就让我换了,她是长辈,是令则的母亲,我不好跟起她冲突,就听了她的话,她到是让我照顾令则了!”
柳曼语叹气,满面认真的看着程玉,她道:“柳太太,我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来找我,我竟然不知道令则的病情那么严重,看着他躺在床上,我的心都要碎了,他是那样有才华,书写纸上江山的男人,现在却困居三尺病塌,动都不能动……”
“我和他是真心爱侣,共誓要相伴一生,无论福祸都得共同承担,这么重要,他最最痛苦艰难的时候,要是不能守在他身边,柳太太,我会抱憾终生的。”她咬唇,表情居然很真诚。
把程玉给噎的啊,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两人就那么默默对视着,气氛寂静又尴尬 ,“你真决定要守着个瘫痪过一生?那……你爹你娘呢?”就不管了?
好半晌,程玉挤出这么一句。
“我爱令则,愿意和他承担一切,爸爸妈妈不理解我们的爱情,我不怨,我可以慢慢等,他们总会明白的。”李曼语一脸坚定的说。
程玉:“……”
“行吧,你不后悔就好!”我能说什么呢?你爹你娘养出这样的孩子,是他们作了孽,自己养活的自己受着,你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但……想反悔是不可能的了。
我不会容忍的。
终此一生,你和许令则就老老实实的‘相伴相守’,‘白头偕老’吧。
但愿你们觉得的‘幸福’。
程玉勾唇,深深看了李曼语一眼。
第49章
话不投机, 真是半句都嫌多,跟自谓深情的‘恋爱脑’解释不出道理来, 程玉不愿意多做纠缠, 只仔细叮嘱李曼语莫要主动透露身份,免得让她爹娘知道, 把她抓回去,随后,便把她打发走了。
站在走廊拐角, 默默看着原本样样都好,前途远大的女学生,穿着件女仆装,端着个水盆儿,那么自我感动的伺候着瘫痪的‘爱人’,程玉心里, 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
【真有这样的人啊……】出自肺腑的感慨,她狠狠拍着墙,灵魂一问, 【她到底图许令则什么啊?】
图他花心?图他肠烂子?图他有元配?图他不能动?
人都瘫痪了, 这时候还不有多远躲多远, 居然上赶子跑过来, 真是……
程玉真真理解不了!
【人家是真爱, 愿意同甘共苦!】狗子出声。
把程玉给噎的啊,连连摆手,【溜儿, 你住嘴,快别恶心我,李曼语年纪小,没见过市面,我信她的真心,但许令则……呕,我真想吐他一脸!】
【吐呗,反正他都瘫了,也不能反抗你!】狗子坦然。
程玉,【呃,算了吧,吐他我嫌浪费粮食,他根本不值我那一口!美得他!】
【呃,大玉,你这就有点过份了啊,好歹人家许令则是个文豪留学生,才华是有的!】狗子觉得许令则有些太惨,忍不住替他说话。
【呵呵,这就过份了?我还有更过份的呢?粮食喷他脸上浪费?我往他脸上喷屎怎么样?】程玉挑了挑眉,一边跟狗子扯皮,一边走回房间。
换了常服,叫来女佣准备热水,她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随后,便坐到床边,拿起裹脚布,咧着嘴开始裹脚。
一边裹,一边骂街。
【大玉,你真要去青县啊?】狗子呲牙看着,很是担忧的问。
【对啊,说都说了,怎么能不去?】程玉抬头,【我还要靠这一波儿收买人心,积蓄财产,从此成为富可敌国的女人呢!】
【啊?什么意思?】狗子微怔。
【柳玉娘啊,人家原本的技能就点在经商上了,我当然不能乱改,肯定是要做生意的,她有心要当贤妻良母,那和春堂自然得归我掌管,只是,如今我有点
势单力薄,虽则暂时拉了关渠做靠山,可他是李曼语的表叔,等事情败露之后,我本身要是没点儿斤两,他能向着我?】程玉挑眉道:【自然得展现价值啊!】
【你看这一波儿,我跟许元章要了十万银元,到时候分关渠一半,我自个儿能留下五万,答应给关家军的白药,那是我的秘方,采购时自然随我心意,是多是少我说了算,照样能坑笔大的,打底打六、七万银元到手。】
【我手里有三个嫁妆铺子,都是做布料生意的,布匹从柳家购进,这很明显限制了我的发展,但,有了从许家坑那些银元,我就能建个厂子,自产自销不是方便的很吗?】
【呃……这,那个,许元章不是让许至忠跟着你吗?你怎么解释你的白药秘方?】狗子挠头。
【关渠给的啊!】程玉断然。
【那关渠那边呢?】狗子追问。
【许家祖传!】程玉坦荡荡。
【你……两头瞒啊?】狗子怔住。
【对啊,怎么?不行啊?】程玉挑眉。
狗子哑然,好半晌,支支耳朵,【到不是不行?就是有点骚……万一让人家发现了怎么办?】
【那我就说随手地上捡的,他俩能拿我如何?是抻的长?还是拉的断?】程玉耸耸肩,丝毫不以为然。
狗子仰面向天,从心里往外服了自家宿主这股不要脸的劲头,缓了半天,才徐徐道:【大玉,你要建厂子,工人到是好招,机器嘛,有银元从外国人那里买就行,但是销路呢?你有吗?万一卖不出去可怎么好?】
【你从来没做过生意,半生不熟的,柳家人……单看柳玉娘记忆,就他们那行事作风,估计不会帮你的!】
毕竟,那家人着实迂腐的很。
【没事,我先试试,实在没办法的话,还有关渠呢!】程玉潇洒挥手。
【他?跟他有什么关系?】狗子不解。
【他是我靠山啊,是麾下十多万军队,手握三个省的大军阀,他的人既然需要吃药,自然也需要穿衣,有他呢,还愁没销路?】程玉理所当然的道。
【大玉,你吃上人家啦!】狗子抬爪捂脸。
【什么叫‘吃上了’?这明明是包养好吗?我负责了衣,又承担了药,解决他多大问题呢
!】程玉笑说。
狗子不由暗暗吐糟,【说的跟你不收人家钱似的!】
【钱……当然是收的!】程玉摊手。
狗子晃着耳朵笑。
闹了好一会儿,程玉把三寸金莲收拾明白了,换了睡衣躺下准备睡觉,狗子突然问了她一句,【大玉,你那脚,不准备放啊?】
平素留许家,偶尔外出坐黄包车的时候,三寸金莲都给自家宿主造成这么大困扰,青县远在千里外,坐火车都得两天,程玉踮着小脚儿行动,不得疼死她?!
【要不就放了吧!】狗子真心建议。
【我到是想放,就是找不到机会,而且,唉,说真的,我有点怕柳玉娘不愿意。】程玉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瞧了瞧裹着红绣鞋的脚,微微蹙了蹙眉,【溜儿,你是知道的,柳玉娘二十二岁就离婚了,她要是有心放脚,那有的是机会,但终其一生,她都踩着三寸金莲,我说放就放了,她要是不满意怎么办?】
【我还想要她的好评呢!】
【而且,眼下我在许家不掌权,没到说甚是甚的地步,好端端的要放脚,不提我那公公婆婆了,估计柳家人都得找上门来,呵呵,我这脚,可是亲妈给裹的啊!】
柳家算大户人家,尤崇古礼,家里从老太太到小媳妇,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三寸金莲,四寸都嫌丢人,算裹坏了,而柳玉娘,她是四岁的时候,亲娘亲自下的手,那脚裹的又尖又俊,绝对是‘金莲’里的巅峰,所以……【我想放都放不了啊!】程玉由终叹息。
不是十来岁,掰断似的裹法儿,柳玉娘是四岁,脚骨都没长好就直接裹畸形了,从根里长成那样,哪怕放了,也一样是个残废,好不了多少的!
【太残忍了!这都不如战场上捅我一刀,好歹有痊愈的时候,这玩意儿……真是坑死了我这个活爹!】程玉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