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海景太美了,海风太舒服了,我突然就不惆怅了。
我想起了妈妈常说的一句话:有的人,有的事,就是上天注定的缘份。
婚礼结束以后,言哥哥领着我在海边散步。
言哥哥今天似乎有很多心事,走了好久,他都很沉默。
直到太阳快下山了,他才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小糖,以后,和我上同一个小学好吗?”
我:“啊?”
“然后,我们上一个中学,上一个大学,在同一个城市生活……”言哥哥吞了吞口水,“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
我:“言哥哥,你是在求婚吗?”
言哥哥的脸红了,仿佛天边的晚霞。
我看得心潮澎湃,突然明白了妈妈说的“风华绝代”是什么意思。
不过,妈妈也说过,一个优秀的女性,是不可以被表象迷惑的。
“言哥哥,这个话题,我们可以二十年后再谈。”
言哥哥笑了,他重重点了点头。
“好。”
我看着他晚霞一样的面庞,捂住了胸/口。
这种感觉,也算成长吧。
※※※※※※※※※※※※※※※※※※※※
花絮:
围观了表白全程的爸爸妈妈们。
【甜菜】:我家的小糖糖!!!(表情包:飙泪)(表情包:土拨鼠嚎叫)@一舟夜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不要!!!!!
【一舟夜泊】嗯,有他爹当年的风采。
【坚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表情包:放鞭炮)
【金华火腿】:……现在的孩子,人生计划也太早了吧……
第139章 番外4:过去和未来
谭迟站在奶奶家的院门前,叹了口气。
土坯墙上, 有人用树枝写了一行大字:【三年一班的谭迟是小傻子……】
标点符号用错了, 应该用感叹号。
谭迟捡起瓦片刮掉字,拽了拽书包带, 走进了家门。
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挤满了人, 桌上摆着瓜子和西瓜,大人们三五成群堆在一起, 聊天打屁。
“呦,迟迟放学啦!”
“哎呦, 这才几年不见, 都成大姑娘了。”
“10岁了吧,上几年级了?班里排第几名啊?”
“来来来,让婶婶好好瞅瞅。”
“迟迟过来,跟长辈们问个好。”
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性冲过来,扯住谭迟的胳膊就往人群里塞。
谭迟抽出手臂, 一脸戒备:“你谁啊?”
大波浪:“……我是你二姑!不是昨天才见过吗!”
“……”
“哎呀, 算了算了, 老二, 迟迟脸盲你又不是又不知道。”
“别吓着孩子。”
“对对对,迟迟啊,赶紧回屋写作业去吧。”
众亲戚们纷纷表示大度。
谭迟闷着头冲进了里屋,关上了房门。
门缝里断断续续钻进来声音。
“天底下真有脸盲这种病吗?”
“反正我是从来没听说过。”
“我寻摸着吧, 根本就是这孩子没家教。”
“谁说不是呢, 都是嫡亲嫡亲的亲戚, 见了面也不叫人,也不打招呼,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
“一点规矩都不懂。”
“我刚开始还以为这孩子要么是哑巴要么是瞎了呢。”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谭迟站了好一会儿,才放下书包,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抽出了笔记本。
本子已经被翻得破破破烂烂的,封皮写着“亲戚”两个大字,第一页画着一棵庞大的家谱树状图,标注了每个亲戚的名称和关系。
谭迟的家族在这个城市已经繁衍生息了三代,七大姑八大姨六大叔九大爷加起来有五十来号人——今天,聚集在这院子里的,就有四十多个——对于谭迟来说,就是四十多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聚集在家里,简直是噩梦。
谭迟翻开第二页:
【二姑,谭国美,齐腰长发,单眼皮,皮肤黝黑,身形高挑,喜欢穿花衣服……】
推开窗户,谭迟探着脑袋在人群里辨认了半晌,叹了口气,将本子上的标注划掉,重新写。
【二姑,谭国美,波浪大卷发,用眉笔画了假双眼皮……】
劈啪——
空中响起闷雷,闪电劈开了黑云。亲戚们又忙了起来。
“快下雨了!快快快,搬东西!”
“回屋回屋,赶紧的!”
“哎呦,这雨说下就下啊。”
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砸得地面浮起一层水烟,泥土的腥气和水汽混合在一起,涌进了屋子。
谭迟坐在写字台前,呆呆看着窗外。
大约将这间小小的屋子和世界隔绝开了,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这样,多好啊……
谭迟想,不用见人,不用叫人,不用记人,不用赔笑脸,不用被人嘲笑……
雨滴飞溅在写字台上,沿着木纹扭曲滑动,形成一张张扭曲的笑脸。
雨来的快,去得也快。
雨停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大人们又把桌椅搬到了葡萄架下,聊起了东家长西家短。
谭爸和两个叔叔小心翼翼将新买的彩色电视机抬到了桌上。
这是整个谭家第一台彩电,意义非凡,每个谭家人都与有荣焉,纷纷来参观“开光”,就连左邻右坊也奔了过来,观看这西洋景。
谭迟搬着小板凳坐在第一排,四周所有人的对话和笑声都被她隔绝在半尺之外,她装作对这个彩电很有兴趣的样子,这样,某些亲戚才不会来打扰她。
彩电的信号不好,谭爸拍拍打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效果,最后还是用老办法,用衣服架折成简易天线,让表哥挂在了电视的伸缩天线上。
电视屏幕跳了几下,终于出现了画面。
“有了有了!”
“哎呦,真的是彩色的啊!”
“看看,多漂亮!”
“这是什么?古代片?”
“香港的吧?”
四周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谭迟却根本都没听到。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奇妙的屏幕,贪婪地看着画面中少年的笑脸。
那一眼,就是永恒。
*
“谭迟是小瞎子,谭迟是小傻子,谭迟什么都记不住!”
放学回家的路上,谭迟第三十次遇到了前来“挑衅”的刺头和他的狐朋狗友。
刺头应该是同班同学,虽然谭迟记不住他的脸,却记得他的声音,每天都在耳边嘎嘎嘎的,像个鸭子。
好烦。
谭迟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刺头。
不知道是谭迟的眼神太恐怖,还是气势太惊人,刺头的居然向后退了两步,还十分不自在移开了目光。
“怎么,我说错了吗?谭迟你连同班同学的脸都记不住!不就是小傻子吗?”
谭迟摇头:“我不傻,我能记住人脸。”
刺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高兴起来,凑上前几步:“那你说说,你能记住谁?你能记住我……咳,我们吗?”
谭迟:“我记不住你们的脸,不是我的问题。”
“啥?”
“是因为你们——”谭迟眯眼,“太丑!”
三秒钟的死寂。
刺头死死盯着谭迟半晌,眼眶红了。他一抹脸,狂奔跑走了。
他的狐朋狗友们一脸哭笑不得瞅着谭迟。
谭迟:“你们都一样丑!”
狐朋狗友们:“……”
五分钟后,谭迟终于可以安静地漫步在回家的小路上。
夕阳西下,云霞蒸腾,不禁让谭迟想起昨夜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位少侠。
纵使隔了一天一夜,谭迟仍能清晰地记得他的脸,仿佛初升的月光,照亮永夜。
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谭迟想,希望有一天,我能见到真正的你。
*
言泊宁跪在灵堂前,看着镜框里父亲的脸。
那是父亲用来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的照片,如今,却变成了他的遗照。
寒风顺着灵棚的缝隙钻了进来,吹得花圈上的白花瑟瑟发抖。
很多人来了、又走了,留下深深的惋惜和叹息。
“言棋不是刚得了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画面奖吗?怎么突然就——”
“叫好不叫座,国内甚至都没上映,为了这电影,他欠了一屁股的债,气得他老婆五年前就跑了。”
“压力太大了,抑郁了,一下没想通,就过去了——”
“听说是他儿子发现的尸体,割腕,血喷了一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