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很少会有这么细心周到的。自从张东升知道他父母的情况之后，他这种本身就母爱泛滥的人对朱朝阳更是怜爱的不行，恨不得把朱朝阳以前缺失的家庭亲情都弥补给他。
朱朝阳留给张东升的字条是说自己回去准备暑期作业，但其实这两天他都在暗中调查那几个骚扰张东升的混混。他知道以张东升的性子，遇到这种事肯定选择闷声吃亏，可是他气不过，这件事怎么都不能就这么算了。而且要教训这几个混混，严良那里怕是靠不上，就算真的再把他们抓进去也就是关几天的事，显然是达不到朱朝阳的目的的，所以思来想去，这件事只有让一个人出手才能帮张东升出了这口恶气。
当年朱永平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其实就是王瑶家水产厂的一个会计。王家除了这个长女之外，还有一个儿子王立。如果不是因为王立太不成器，走歪路，这个水产厂可能最后也轮不到朱永平来接手。
王立初中没毕业就辍学混了黑道，早年打架惹事伤人都是家常便饭，要不是家里有钱保他，早就让人关进去了。这两年稍微安分了点，朱永平花钱求平安，在水产市场给他盘了个摊位，不指望他赚钱，起码有点正经事做就不至于天天惹是生非。不过王立这小舅子虽然是道上有名的凶神，但对王瑶母子倒是真心，对朱晶晶尤其疼爱。看在她们母子的面子上，除了每个月固定来朱永平这里拿钱，倒也没有再惹其他麻烦。
朱永平这个小舅子，自己虽然走了歪路，但好在三观没偏得太远，知道教育下一代要从小学好，要是让他知道朱晶晶结交不三不四的社会人，以他的脾气少说卸人一条胳膊。
所以对付那种欺软怕硬的小混混，还就得是王立这种黑吃黑的恶人来。
朱朝阳跟了那几个混混两天就把他们的日常活动路线摸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平时游手好闲，无非就是在酒吧网吧台球场这种地方混迹。朱晶晶上了初中之后，父母忙着做生意，对她又溺爱，青春期的孩子稍不加管束就放飞自我了，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跟校外的这群狐朋狗友倒是打得火热。抽烟喝酒打架纹身，不该学的学足了全套，老师例行公事地叫过几次家长之后也就懒得再管。
上次在少年宫门口，那几个混混又准备问她‘借’钱，结果一时言语不和朱晶晶跟他们争执起来，正好被张东升撞见才解了围。可惜这丫头好了伤疤忘了疼，回头又跟这群哥哥弟弟的混在一起，越发的不像话。那次被朱永平从派出所带回去之后，王瑶也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把平日的牌局都给推了，一门心思在家看着朱晶晶，她的手机钥匙也全都被朱永平收走，以为这样就能让这丫头收心。
朱永平生活事业诸多不顺意，这种时候才尤其显得朱朝阳的可贵。本来他们父子两一年也见不上几次，可以说所谓的父子感情也就只剩下一层疏离的客套了。这次因为张东升的事，父子两人反而打破了隔阂，朱永平借着问张东升的情况频频打电话给朱朝阳，其实也不过是想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纾解郁闷。换做平时朱朝阳多半就找借口推了，但这几次一反之前的冷漠，还会主动询问朱晶晶的情况，这让朱永平不由越发感慨儿子的成熟和懂事。
“爸，其实青春期的女孩多少都有点叛逆，你总把她关在家里也不行。上次你跟我说约张老师出来吃饭，我们这边时间都没问题，不如你把她一起带上吧，让张老师跟她聊聊，总比在家里坐牢好。”
朱永平从一落座就跟儿子大吐苦水，朱朝阳则是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却在冷笑不止。
朱晶晶那个丫头，小的时候就骄纵跋扈，他接触过几回，回回都想把她按在地上打一顿。所以堕落成现在这个样子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说到张老师我是真觉得对不住他，这两天忙着生意上的事也没顾上去看他，他最近还好吧？”
“这几天还住在医院，因为伤了腰，得要恢复一段时间。”
朱朝阳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却让朱永平听了很是不安，连忙接话道：“那还方便出来吗？不行的话还是我们去看他吧。”
“我问过他了，这周末出院，你要是想约他，刚好出院那天来接他吧。”
“那好，到时候你记得打电话给我，这顿饭是一定要请的。”
朱永平说着又眉头紧皱地给自己猛灌了一杯酒，无限感慨道：“阳阳啊，晶晶那丫头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哎……”
“还小，教得回来。”
朱朝阳温和地笑了笑，又往朱永平杯子里添了些酒：“您也别把她逼的太紧，暑假嘛，让她出来跟同学多聚一聚，玩一玩。”
“她啊……身边尽是那帮牛鬼蛇神，哪还有正常同学愿意跟她玩。”
朱永平这一杯酒下肚，醉态就已上了脸，朱朝阳却还在往他杯里添酒，全无劝阻的意思。朱永平说到女儿的事，心情越发苦闷，桌上的菜一口没动，几杯酒灌下去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不一会儿就醉得趴在了桌上。
朱朝阳见状，不慌不忙地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份山药排骨粥准备带回去给张东升，把账结了之后就扶着不省人事的朱永平上了出租车。
朱永平和王瑶的家他以前去过一次，还是上学考试拿了第一名，周春红让他去给朱永平送成绩单。其实朱朝阳是极其不愿去朱永平的新家的，那一家三口的幸福仿佛是对他童年不幸的巨大嘲讽。但周春红却想不到那么多，她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教出来的儿子有多优秀，尤其是朱永平和王瑶。她唯一能够拿来羞辱他们的筹码，就是朱朝阳这个儿子，等她多年后意识到自己病态的心理给朱朝阳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时，一切都已来不及弥补了。
朱朝阳敲开朱永平家大门的时候，刚好是王瑶来给他开的门。在门外的时候朱朝阳就听到家里的麻将声和说笑声，果不其然一开门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客厅里一片乌烟瘴气，王瑶的牌友们就坐在那一片烟雾中谈笑风生。王瑶大约是今天牌运不好，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冷不防看到朱朝阳扶着朱永平站在门口，更加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王瑶阿姨，爸爸喝醉了，我把他送回来。”
朱朝阳从小就深谙周旋于这三个大人之间的技巧，所以就算王瑶从来不拿正眼瞧他，但也实在从朱朝阳身上挑不出刺来，而且隔着朱永平这层关系，对方恭恭敬敬叫她一声阿姨，她也不好太咄咄逼人，免得落人口舌。这一屋子人此刻都在看着他们，王瑶不好多说什么，伸手就要把朱永平从朱朝阳身上接过去。
“晶晶，还不出来扶一下你爸！”
王瑶说着，没好气地瞥了朱朝阳一眼，不情不愿道：“谢谢啊。”
“没事，应该的。”
朱朝阳站在门口，看到朱晶晶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他也是一脸不加掩饰的嫌恶。那边客厅里的牌友们又催着王瑶去开牌，朱晶晶扶着朱永平跌跌撞撞地往房间里走。朱朝阳看到王瑶走开，这才突然开口喊住了朱晶晶。
“晶晶，爸爸的包，你拿好。”
朱晶晶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朱朝阳。
“爸爸的手机和钥匙都在包里，记得放好。”
朱朝阳说罢，冲着她莫名地笑了笑。
第31章 31
朱朝阳带着夜宵回到医院的时候，张东升正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跟值班护士闲聊。张东升其实并不太擅长交际，面对年轻热情主动上前攀谈的小护士总显得有些拘谨，朱朝阳看到他把背紧紧靠在墙边，与对方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谈笑间目光还偷偷四处游离，像是随时准备找个借口结束话题一样。
这种时候再不去‘救’他一下就太说不过去了。
“老师。”
正说话的两个人一起循声看了过来，张东升的眼中明显掠过一丝喜色，立刻扶着腰向他走了过来。那小护士见到朱朝阳反而羞涩了一下，抿着嘴看着他偷偷地笑。
“这么晚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朱朝阳迎上去一把挽住张东升的胳膊，还趁机从后面摸了摸他的腰，张东升慌忙想把他的手推开，朱朝阳却不以为然道：“老师你的腰不能受力，我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