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也没看清楚来人时慕容若,只是比了个嘘的手势,耳朵覆在门上,继续听墙角。慕容若也蹲在墙根,跟着安之一起听。
即墨和韩余方此时正在房间中议事。
韩余方自斟自饮了一杯茶水,笑眯眯地说道:“国师大人这茶可真不错,可是今年新摘的龙井。当真是出手阔绰。”说着又倒了一杯。
即墨依旧淡然,脊背挺直,浑身的气度高不可攀。冷声说道:“韩大人怕是并不是为了喝茶来的。”
韩余方眼角挑起,本来有些清俊的面庞因为这个小动作陡然间变得有些妖冶了起来,“明人不说暗话,陛下是在这黑街吧。”
桌上的烛火摇曳着,黑色的灯芯燃烧着暗红的火焰,带着一股子诡谲的意味。
韩余方见即墨依旧是那副清高的模样,嘲讽地笑了笑,说道:“国师大人使得一副好手段,你以为你把陛下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吗?看看你这幅不可一世的清高样子,京城的那些贵女们怕是也想不到,你是这么个爱使阴私手段的。若不是因为你插手,我和陛下现在早就在一起了。”语气极尽嘲讽。
慕容若闻言不由得攥起了拳头,心里气急了,这人怎么能这么说即墨?但同时也有些心凉,即墨竟然是这样胆大包天,心思狠毒的人,不过他说陛下?难不成女帝失踪的事情竟然是与即墨有关,想一下时间,怎么恰好女帝一失踪,即墨作为国师就诈死了?这时机未免也太巧合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为什么,即墨到现在都不反驳呢?难道这人,说的都是真的吗?她心底一片凄凉,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心很疼,像是被捅了刀子一样。
即墨嘴角带着从容的笑容,说道:“韩大人现在是翅膀硬了,敢公然与本官分庭抗礼了,不过是区区一个刑部,底气就足了么?你能查到这里,确实是本事不小,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韩余方吃吃地笑了,说道:“今日你若不让我见到陛下,我可不能保证你这黑街,哦不,是暗部,能全身而退,毫发无伤。”说着,他手中取出了一块金色的令牌,上面赫然写着慕容若三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
即墨的眼中酝酿着漆黑的风暴,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冷漠地说道:“现在离开,我还能看在你先前侍奉陛下的情面上放过你,还有你的手下们,但是如果你不知好歹,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韩余方状若疯癫,睁大着眼睛看着即墨,厉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说陛下,你君臣不辨,欺君罔上,当年宫变你就想着陛下死,后来又接着陛下的信任,在边境的防御工事里克扣银两,在西北军中安插自己的亲信,一桩桩一件件,你可曾想过陛下?你即墨有什么好的,不就仗着陛下喜欢你那副皮囊吗?”说着他挥手打碎了桌上的茶具。
桌上的灯火也被他的袖子带起来的风吹得闪烁不停。
即墨坐着纹丝不动,一好似闲庭信步,与韩余方的急切和疯狂形成了鲜明的比对。
韩余方见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最近不是在查忘俗酒吗?是不是准备给陛下灌下去,以后她就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就能任由你即墨摆布了?就忘了我了?”他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质问地看着即墨。
即墨也站起了身,轻轻动了动袖子,好让那些袖子自然变得平整一些。声音无波无澜,“韩余方,我是不会让她见你的。你最好断了这条心思。”如果不是刑部还需要韩余方这个家伙坐阵,他现在就想一手撕了这个疯子。
韩余方勾了勾唇角,猩红的舌头舔了舔艳红的嘴唇,带着挑衅的意味,“你是怕了吗?怕她见了我就明白你是怎样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了吗?”
即墨冷笑了一声,“她喝了忘俗酒了,可是现在早就忘了你,还记得我,你莫要痴狂了,若是真为了她,倒不如好好处理她先前给你安排的那些差事,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都是一件好事。”
听到了现在,慕容若算是全明白了。喝了忘俗酒的人,现在可不就是她吗?她就是那个被蒙蔽地彻彻底底的,他口中的那个陛下吗?
宫变?亲信?忘俗酒?一桩桩,一件件?对啊,他即墨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诈死的国师,李代桃僵的女帝,这天下可真可笑,这真相也真残酷。
慕容若的眼睛流下了泪水,在遇见即墨之前,在与上官夏堇做侍卫的时候,她从不曾落泪。
她的担心和害怕总算在此刻变成了现实,她怕的不是忘记,而是拼了性命想要想起的事情,是那么地叫她难过。
安之还在听着津津有味,身后的人他一直以为是白溪,却不曾想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一脸血泪的慕容若,陡然间吓得放声大喊了一声。
慕容若抖了抖身体,踉跄着站了起来,擦了擦眼睛的血泪,眼底一片猩红的色彩,身体开始结起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睫毛上带着冷霜。
她沙哑着嗓子,喃喃自语道:“即墨,即墨。”痛苦而无力。像是个疯子一般,转身离开了。
安之瘫在地上,一时间不知所措。刚刚慕容若那状态,明显,是疯了啊。
第307章 我会在下一世等你
即墨听到了动静,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厉声呵斥道:“谁在外面?”
安之看着已经消失在走廊深处的慕容若,还有那一路的断断续续的血泪,只觉得触目惊心。听到了主上的声音,有些心虚地站起了身,弯着腰刚刚抬头,便看到了即墨黑得能滴墨水的面容,打着呵呵说道:“主上,我,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看清楚了屋里另一个人的面容,细挑的眉眼,下巴棱角分明,明明只是清秀的面容,却因为那浑身的怒火变得有些犀利刻薄了起来。
安之有些慌乱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虽说他平日里嚣张毒舌惯了,但是在这两人的气场下简直是不够看的,而且自己还听到了那么多可以称之为是禁忌的事情,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他现在后悔听墙角还来得及吗?
即墨的眼神暗了暗,说道:“关好你的嘴,滚。”说着扬起了袖子,一道强劲的内力打了过去,安之被打飞了出去,嘴里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却不敢叫苦,连忙半跪在地上,说道:“属下遵命。”便赶忙离开了现场。
韩余方的眼中闪过兴味,嘲讽道:“天下人都只道你是光风霁月的谪仙,哪里还想得到你是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刽子手。”说着掸了掸袖子,像是袖子被弄脏了一样。
即墨毫不动容,说道:“那又如何,即某哪里比得上韩大人,不顾宦官身份涉入朝堂,还不知廉耻地肖想陛下。”说着右手成爪,陡然间握住了韩余方的脖颈,将他拽了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此时像是铁爪一般,牢固坚韧,容不得挣脱。
韩余方也懒得挣扎,他知道即墨不过是一时气不过罢了,毕竟刑部现在还在他的手上,若是没了他,要吞下这块硬骨头,少不得要大动干戈。
而且,只要他身上还有陛下给他的金牌,即墨就不会对他动手,只要是慕容若看重的人,即墨就不会出手。
而摸透了即墨想法的韩余方,落在了即墨的眼中,却是异常地扎眼,一想到这个人曾被若若那样信任着,还近身伺候过一段时间,他就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要再用一点点的力道,这个人脆弱的脖子就会被拧断,这样想着,即墨的眼底闪过疯狂的颜色。
一直注意着即墨神情的韩余方此时终于有了一丝慌乱和害怕,即墨,是真的想杀了他。
韩余方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眉眼也屈服了不少,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以为,夏霜的事情,是一场意外吗?”
即墨闻言顿时松开了手,韩余方顿时倒在了地上,迫切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即墨一脚踩在了韩余方的脸上,审视的眼神落在韩余方的身上,冷声说道:“说清楚了。”
韩余方偏了偏脑袋,为自己找了个不怎么屈辱的姿态,戏谑地笑了,直勾勾地看着即墨,“国师大人不是天纵奇才吗?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懂呢?”
他不会放弃任何能打压到即墨的手段,能在口头上沾一点便宜就很让他高兴了。毕竟他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即墨就能拥有?难道即墨不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