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不是无计可施吗?”顾稚初轻笑了一声:“江单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就灰飞烟灭的,我就探探底,我方才感应到了,弥生和尚应该是进去了,我进去帮帮他。”
江单欲言又止:“你……”你当真不是为了那人才想进去……
却终是刚开了口又没说出话来了。
顾稚初朝他保证:“江单,天亮前我会回来的。”
他叹息一声:“那……你小心些。”
顾稚初点了点头,刚转身,江单便喊住了她:“顾稚初……”
顾稚初回首疑问:“嗯?”
他望着她眼神如月,声音嘶哑::“你……你好好回来,顾家的案子并不是没有办法平反,我……”他顿了顿:“宋恕之他…是个廉明好官,你若不信不过他,也且信信我。”
顾稚初一怔。
好一会才笑了笑,笑得弯了眉:“好。”
而后在江单的注视中,她毫不犹豫的穿过人群,她的身影轻松的穿入秋水楼的大门,消失不见。
江单心里在叹气,暗暗祈祷她能好好的回来。
回身之时,余光一瞥,瞧见了街边站着的身高挺拔的男子,他眼睛一亮,难得的青衣束高发,平日里锐利的眉眼五官因苍白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甚是爽朗清举。
江单快步行了过去,一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
在他面前站定后,皱眉:“你来做什么,你身上的伤多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一边将披风给宋恕之系上:“脸色这么差……你喝药了吗?”
宋恕之眸子深沉,抬上望了望江单又垂下,一动不动的任着江单给他系披风。
江单看他唇色也是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没喝药?”
“喝了。”宋恕之应,声音嘶哑得厉害,没有了平日的低沉,还带上了几分无奈,听得江单瞧了瞧他几眼。
“回去吧,有任何情况我让啊湛给你带消息。”
宋恕之没有应声。
江单以为他是不想回去,语气有些恼怒:“宋恕之…你不要命了吗?”
“你方才在同谁说话?”宋恕之抬眸望着他。
江单一怔,反应过来他方是看到了他跟顾稚初在说话,不对,应该是看到了他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深夜的风吹过,吹得两人鬓边的碎发有些凌乱。
江单沉默了一会,宋恕之的眸色渐黯。
“如果我说是鬼,你信吗?”江单声音微沉道。
他从来不愿骗他,即便实话有些荒唐。
两眼相视,清凌凌一片。
宋恕之面无表情的点了头,收回了视线,他问:“大理寺的人都过来了吗?”
江单琢磨不透他是什么意思,他点了头是信了?信了又不追问?转而又问了别的话去?
“过来了。”江单答,又瞧了瞧他,几番欲言又止。
宋恕之没理他,绕过他朝秋水楼院走去,江单连跟上他,语气很是无奈:“诶?宋大人……你走慢些,你身上还有伤!”
宋恕之仿佛没有听到,脚下不停。
江单摸了摸鼻子,默默跟上,向来宋恕之便不爱听他的。
只是两人行进了院子,绕过禁军,刚与夏昌碰上面,那方贴着秋水楼大门在破解幻境的奇怪三人组便突然被秋水楼大门突然荡出的一阵强大的力量给震开了,震飞了好长一段距离。
惹得夏昌一惊,连将三人扶起。
他急问:“怎么样?”
啊明烈捂着不断起伏胸口,皱着紧紧的眉头:“大人,这个幻境小人解不开,太厉害了。”
他的话惹得江单与宋恕之的心沉了下去。
“当真没有办法?”江单神色严肃:“这个幻境当真那般厉害?”
啊明烈点了点头,他扶着少年,少年被震飞后吐了口血,嘴角上还有血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一片,随时要倒下的模样。
他咳了咳,抬手在啊明烈手上写了什么,啊明烈点了点头,正容亢色朝江单道:“这并非幻境,我们是幻术师,自是破解不了。”
“并非幻境?”夏昌神色沉重:“请问何解?”
啊明烈又垂头望少年,少年蹙着清秀的眉头摇了摇头,啊明烈抬首也摇了摇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小人只知这并非我等所熟知的幻境,所谓幻境不过是幻术师通过某物某景所施的幻觉,看到的一切似真似假,但绝不是是真实的,不同幻术师所布的幻境都逃不过某个规则,能与幻术师产生共鸣,可是方才我们试了试,并没有找到共鸣,而且它还伤了我们,这说是幻境,还不如说是妖法!”
妖法……江单与宋恕之相视一眼,心里越发不安了。
“小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幻术师……实是无能为力。”啊明烈语气愧疚道。
宋恕之转身行到了秋水楼前,抬首望之,神色凝重,身后夏昌同啊明烈还在说着什么,他已然听不进去。
江单行在他旁边,低声:“宋大人,你和上官连城的计划里有这步吗?”
宋恕之闻言,眸子一敛,侧首看江单。
江单也望他,扬唇一笑:“大人,这回玩大了可怎么办?”
宋恕之似没听见般,反沉声道:“你已不是朝廷命官,不该掺和此事了。”
江单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扇,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上动作连连扇动着,嘴角扬唇想笑又好似气得笑不出。
他颇气:“好啊,宋恕之你真是飘了!”
宋恕之依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江单重重的冷哼一声,转头不理他。
这真是他对宋恕之最大的不满生气模样了。
第185章
顾稚初站在一片虚无中,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她朝前行了许久,这条路却仿佛没有尽头,她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某处。
她扬袖挥散雾气,却发现这雾气是源源不断的,任她都赶不走,她一踏进秋水楼就入了此处,没有遇见弥生和尚,也没有遇到其他人,她一进来就被困在此处了。
许久她闭了眼,整个人化成一缕白气,随着雾气和隐约的风气在空中飘拂,猛地被风一吹一阵天旋地转再落地时,已是另一番天地了。
她身处一道回廊中,旁边是个大池子,池里得荷花开得正盛,池边倚了好几棵柳树,柳叶又垂入池子里。
顾稚初扫视了一圈,神色愣了愣,这是……这是顾宅,这是她家。
她瞬间觉得寸步难行,眼眶微湿,她仿佛看到了那迎面而来笑容莞尔的啊姐和俊朗的哥哥。
而后,她就真的听到了那笑声盈盈和说话声,似真似假,心神一阵恍惚。
回过神来,她神色紧张的提脚就跑,朝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廊桥尽头有个八角亭,亭立池边,微风萧萧。
亭上有人,霞裙月披的抚琴女子,风神俊朗的男子倚着栏杆在喝酒,桌旁丰神如玉的男子喃语,一如画美景。
女子抬腕轻抚,琴声顿起袅袅不绝,传过许久的岁月。
顾稚初急急而来,而后愣愣站在亭下,怔怔的望着亭内的人,一张霞明玉映的脸上满是泪水。
她的啊姐,大哥…二哥哥……
时隔多年以后,借着这幻境她才再一次见到这些熟悉面容,她心心念念又自愧无脸相见的亲人。
她没来得及道别,就永远分别的家人。
即便这一切只是虚幻的,也足以让她失控。
泪水模糊了视线,下一刻亭子景象就消失了。
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她身处的地方也变了,不是在花园里,而是在她父亲顾伯庸的住院里。
顾伯庸同顾怀瑾在下棋,顾锦书与顾之恒在围观,这一幕在这个地方上演了无次数,她甚至不用想就会知道接下来是怎样的情景,顾之恒定是看不下去要指挥父亲顾伯庸,致使顾伯庸输掉了棋局,而后气急败坏的赶顾之恒走。
顾锦书掩唇轻笑出声,顾怀瑾抬首望见她,在同她招手:“小妹,你过来瞧,大哥这局打得漂不漂亮?”
顾稚初没有动,弯唇望着他,泪眼朦胧。
他的大哥下得一手好棋,长安外闻名。
顾锦书温声唤她:“小妹,你回来了?快来,这有荔枝吃!”
顾伯庸不再与顾之恒闹嘴,回了身欢喜:“丫头,你来得正好,快给爹爹评评理,这棋我输了吗?”
“爹,她哪里看得懂?”顾之恒摇头,细细瞥见她又皱眉:“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袖子都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