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刚从正屋打了帘子出来,准备去问问门外的侍卫,可那些侍卫一问三不知。还是一个面生侍卫悄悄告诉他,平日去尚舍局拿炭火的那个侍卫病了,不敢向上头告假就喊他来顶着两日的班。
那个侍卫十分热心,知道了这件事,主动去了尚舍局领炭火。不出一个时辰,就带着尚舍局的内侍抬着炭火过来了,将炭火交给安达的时候还埋怨了几句尚舍局,要不是他催得急,尚舍局根本没有把玥覃苑要炭火这事放在心上。
安达满怀感激地向他连声说了几次谢谢,也没掀开炭火上的油纸,就让内侍抬进去了杂物间。
过了几日,碧溪身子也大好了,又像平日一样活蹦乱跳。正巧屋子里的炭火都用完了,就跟着香芹一起去杂物间取些炭火过去,半路上问了句这炭火是谁去取的,香芹也不知道当日的情况,只说是一个侍卫去拿的,碧溪一听也就不再问了。
碧溪把新拿来的炭火搁在炭盆里,只觉得这炭看起来比之前的要黑上一些,夹子夹起来的质地也软了一些,她只以为这一批的银炭和往常不一样,也没有放在心里。
炭盆里还有一些燃着的旧炭,碧溪把新炭摆好后,盖上了炭盆的顶盖,然后就去做别的事去了。香芹和安达也在屋里认认真真地临着字,孟长瑾把着二人的手纠正了几笔之后,就坐到一旁翻看昨日还未看完的书籍。
不出一会儿,炭盆里烧地噼啪作响,火星子四溅,倒把几人唬了一跳。碧溪刚一打趣说,这新的炭火气性大,炭盆里就不断地往外冒出滚滚的黑烟。几人还没反应过来,那黑烟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将整个屋子吞没。
几人仓皇地逃出这间黑烟滚滚的屋子,孟长瑾和碧溪正拍着胸口剧烈地咳嗽,香芹走过来替二人顺着气。
屋门大敞着,里面的黑烟没头没脑地往外冲,安达拿袖子掩了口鼻,就冲进了屋子里。
等到屋子里的炭盆被扑熄,孟长瑾三人这才走进屋将窗户推开,不一会儿,屋子里的黑烟散尽,只是那呛人的味道还残留在屋子里。
香芹看着湿漉漉的炭盆,没好气地说:“这黑心的尚舍局,给些这种宫人都不用的黑炭,真心是不能指望他们。”
可安达却觉得,这样的尚舍局才是他认识的尚舍局,只是之前送的都是上好的银炭,这一次也没道理给到最劣等的黑炭。他正愁眉不展的时候,孟长瑾唤他问道:“那日听你说,这一次去尚舍局取黑炭的侍卫换了一个人?”
香芹和安达里吗恍然大悟,想到取炭这事一直都是碧溪负责的,就知道此事碧溪最了解。正转过头看向碧溪时,却发现碧溪像跟杆子一样杵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青一片白一片。
孟长瑾也瞧见了碧溪这副模样,心里也觉得奇怪,喊了一声拉回了碧溪的思绪,关心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碧溪有些支支吾吾:“没,没,没什么。”
碧溪这躲闪的态度落在安达眼里,便有了一番思量,他更加确定这事就出在换侍卫上。
众人将屋子里收拾收拾,又洒了花瓣水,屋里子那呛人的气味终于是散了个干净。孟长瑾说折腾了一天,便让三人都回去休息,好说歹说三人才走了,留下孟长瑾一人坐在房间里。
突然换了个要炭火的侍卫就出了这档子事,加上碧溪目光躲闪,她断定碧溪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可这事她却不能说出来。孟长瑾当然相信碧溪不会害她,但是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事瞒着她。
“临时换了的侍卫……”孟长瑾坐在窗下自言自语,“上等的银炭……碧溪……”
第111章 立冬
这些线索虽然看似没有什么不妥,可这么联系起来,却让孟长瑾心中生出了别样的感觉。
她脑海里一下子有了确切的想法,之前的银炭不是尚舍局供的,而这一次取炭的侍卫临时替换,才拿回了真正要给玥覃苑的炭。这事一定与之前那个侍卫脱不了干系,那侍卫应该是从别处领了炭,替换了尚舍局的炭,只是一个侍卫一定不会有这样的胆子,更不会有那么多的银炭每月供给玥覃苑。那么,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那个侍卫!
到底是谁呢?
孟长瑾脑中精光一闪,居然会想到皇帝,她一面摇着头,一面却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她清醒那日,分明是听到了李洵时的声音,虽然心里不敢相信,可他在耳边低喃的话分明是对她的在乎。而李洵时前脚刚走,碧溪后脚就进来了,碧溪一定是一直守在门边,可她这么多天装作不知,碧溪也只字未提。
她不禁认为,在背后指使那个侍卫的人就是皇帝,这么久说得通了,毕竟每月按时供给玥覃苑这么多上等的银炭,即便是容妃要想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这个念头非但没有让孟长瑾松气,反而加重了她的不安。而想到这一层的,不只是孟长瑾,还有安达。他此时正坐在自己屋子里,可他却一下子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若不是放在心上的人,又怎么会如此费心。
黑炭风波虽然过去了,可是这一晚没有了炭火,玥覃苑众人只有加盖一床铺子,虽然没有燃炭盆时那么暖和,倒也能过得去。然而日子越过下去,天儿就越冷,不燃炭盆连字都写不了,就只好继续用那熏人的黑炭,只是门和窗都打开了些。有了新鲜空气的流通,那黑炭的气味倒也没之前那么浓了,只是让人闻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过了两日正好立冬,安达用上次剩下的面粉揉成面团,然后再杆成小块的面皮,孟长瑾、香芹和碧溪将剁好的馅包进面皮里,稍微捏几下,饺子就成型了。几人说说笑笑间,最后一张面皮也包完了。
安达想起小厨房忘记生火了,孟长瑾让香芹过去搭把手,二人走了之后,屋子里就剩下孟长瑾和碧溪。
瞧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孟长瑾问碧溪那银炭到底从何而来,碧溪不想撒谎只好垂首不语。孟长瑾也不愿意再绕弯子,只说道:“可是陛下?”
碧溪怔住了,当知道尚舍局送来了黑炭之时,她就知道孟长瑾会疑心之前用的银炭的由来,只是她没想到孟长瑾竟然会猜到皇帝身上去。
瞒是瞒不住了,碧溪趁着香芹和安达还没回来,捡了紧要的说给孟长瑾听。当她说到每次她值夜时,皇帝都会过来,孟长瑾就想起那晚装睡,听到李洵时在她耳边说着平日从没说过的话。
孟长瑾平静如湖面的心,因为碧溪的话而被搅起了涟漪,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吃完饺子都不太清楚了,更不用说那饺子是什么味道的了。
慈德殿也在立冬这日给每个嫔妃送去了饺子,嫔妃们顶着寒风,站在檐下接太后的恩赐。
“真的是,大冷的天老太太都不嫌烦。”贺月岚一进屋子,没好气地将外氅扔给身边的宫人。
那宫人上前,嬉笑着脸:“您哥哥在前朝立了功,太后自然不会慢待您,不出几日,晋封您为才人的旨意也要下来了。”
贺月岚双眼一扬,骄傲之色溢于言表:“哥哥为陛下分忧这是份内的事,哥哥当差当得好,我自然也要成为他在后宫的助力!”
宫人忙不迭连应了几个是,贺月岚突然转过头问道:“臻昭仪那边送的饺子可是和我这里一样的?”
她这么一问,那个宫人终于逮着一个机会嚼舌根,兴致勃勃地说:“奴婢听说,太后送给臻昭仪的饺子和各宫的都有不同。”贺月岚脸色立即一暗,可宫人浑然不觉,继续自顾自道,“送到臻昭仪那儿的饺子可是鹿茸鲜鱼肉馅儿的,那玩意儿可是珍贵地很,奴婢听都没听过鱼肉还可以做饺子馅儿……”
贺月岚呵斥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不就是个鱼肉馅儿的饺子就眼巴巴这副模样!”
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禁了声。贺月岚看了眼还热乎乎的饺子,顿时觉得没了胃口。
立了冬那么离除夕就只有两月了,每年除夕都是宫里最盛大的节日,因此礼部早早就开始准备。而宫宴所用的一应器具,安排的人手,给亲贵大臣发的帖子原来都是容妃和敬妃一道打理,自从敬妃受了罚,这些事就压在了容妃一人身上。
即便容妃有三头六臂,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这时候刘宝林主动请命,说是愿意替容妃分担一些。要不是刘宝林自己主动上门,容妃差点都忘了宫里还有这一号人,平日各宫请安也完全注意不到她,她跟在叶容卿身后,存在感低至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