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瑾是打心底感激容妃对自己成全的,加上上次冷宫门口的解围,容妃算是帮了她两次。
文德殿的殿门紧闭,现在里面只有李洵时和臻昭仪两人,臻昭仪闹着要他陪自己去放纸鸢,可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皇帝这一次竟然丝毫没有被她说动。
臻昭仪神情恹恹地在一旁走了一圈又一圈,空空的文德殿除了桌案就是书册,静不下心的女子看到这些就觉得无趣。走到窗前,看到孟长瑾仍站在门外,高童在一旁说着什么。
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她来文德殿等李洵时下朝,闲着无聊就想要学李洵时平时练字一样,写几个字给他一个惊喜。她瞧着明窗旁有一个小案很是适合,正准备提笔写字就被宫人告知,这桌案是孟宝林之前抄书时皇帝安排的,如今孟宝林虽然不再来文德殿了,可皇帝却要她们把这里保持原样,每日也要正常打扫。
孟长瑾,孟长瑾……她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可自从她入宫,都未曾见到李洵时和孟长瑾有过任何的接触,她有时候甚至觉得李洵时是厌恶孟长瑾的。
就拿今天来说,敬妃犯了这么大的错,李洵时都能原谅。可对没有什么实质上过错的孟长瑾,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这一点她就完全看不透李洵时,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正想着,殿门外发生了一些骚动,臻昭仪回过神去看的时候,高童已经快步走了进来,王裕问他是怎么回事,高童答道:“是孟宝林,她跪在殿门前不愿离开,说,说……”
臻昭仪很是好奇:“说什么?”
而李洵时完全没给高童答话的时间,头也未抬,只道:“既然她认为跪着有用,那就让她跪着。”
王裕继续替李洵时磨墨,高童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原地很是尴尬。臻昭仪瞧见他这样,悄悄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高童这才退下。
臻昭仪再看向窗外时,因有人群挡着,只能从人群的缝隙中隐约看到浅绿色的身影,忽然她开口道:“下雨了。”
秋天的雨说来就来,夹着肆无忌惮的风,从窗外肆意飘进来,素桐立马将窗户关上,可戴秋苓觉得透过雨看窗外的景致倒是别有一番风景,素桐只好稍稍拉开一丝窗缝。
冰凉的雨打在手背上,戴秋苓躁动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她看着窗外的景色问道:“陛下那边是铁了心不放冷宫里的人出来?”
素桐怕自家主子冻着了,转身去拿薄被,回来时听到这么一问,便道:“我们去打听的人是这么说的,孟宝林一直跪在文德殿外陛下也没有半点松口的迹象,您说陛下是真的厌恶她了吗?”
软软的被子盖上来,戴秋苓收回放在窗边的手,任由素桐替自己擦拭:“陛下的心又有几人能知呢?我们管好自己眼门前的事就好了,嫂嫂她们这段时间没有派人再传话给你吧?”
提到这里素桐就颇感无奈:“这段时间倒是消停了不少,可能是看您态度坚定,也不好再强求了吧。”
戴秋苓苦笑道:“我二哥可能会这样,可大哥绝对不会,我大哥可是最看重自己面子的,他们想着我在太后面前得脸,就主动要替堂叔收拾这个烂摊子。可他们怎么不想想,我堂叔那一家哪一个是省油的灯,现在八成是赖上我大哥和二哥了,我大哥既然答应了堂叔,若是从我这里得不到肯定的答复,我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素桐是跟着戴秋苓一道进宫的,虽然一心一意照顾戴秋苓,可对戴家来往的亲戚还是知道一二的,自然也是知道那个堂叔一家是什么光景,听到戴秋苓这么说,心里难免有些害怕:“才人,既然这样为何不求到太后面前,太后对您这样好……”
没等素桐把话说完,戴秋苓就摆了摆头:“只是我会讨太后开心罢了,太后最看重的还是陛下,她绝对不会允许后宫拿这些事情去左右陛下在朝堂的决定。这事若是被太后知道了,恐怕不仅帮不了哥哥们,反而会适得其反,到时候倒是害了他们。”
素桐认真听着,戴秋苓把她拉近一点,郑重地交代她:“我哥哥那边你派人多盯着点,尤其是大哥一家,若是他们没有做得太过,那就暗中帮他们一把。”
素桐看着戴秋苓,很是认真地点着头保证道:“恩,奴婢这就去安排。”
第102章 如愿
因为跪得太久,石砖的寒凉都渗进膝盖,带着钻心的疼痛,可不管香芹他们如何劝,膝盖的疼痛如何刺骨,孟长瑾也不想能半途而废。
眼见着雨越下越大,滔天的雨水有种要将整个京城淹没的趋势,立在檐下的内侍们都小声地抱怨着这一场突然的大雨,只盼着雨能小一点。可天不遂人愿,雨非但没有变小的趋势,反而驾着风越来越大,呼啸着侵入檐下。
原本缩在檐下的内侍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淋得七荤八素,可即便再大的雨他们也不能离开自己职责所在之地,只好拉着袖子遮一遮脸。
凶猛的暴风雨掩下了人们惊慌失措的声音,香芹和安达一人撑了把伞挡在孟长瑾背后,可即便是这样,孟长瑾整个后背已是湿透了。
“宝林,雨实在是太大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因为雨声太大,碧溪只好喊着说话。
不知是没有体力说话,还是风雨太大听不到碧溪的声音,孟长瑾对碧溪的呼喊没有一丝的反应。
碧溪知道她的性子,下了决心的事那便是八头牛也是拉不动,只好跑上去求守在门口的内侍:“各位公公,麻烦再去里面通传一下,再这样下去,孟宝林恐怕会不行了!”
而这些内侍一个个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一个个都是人精,看到孟长瑾在这里快跪了一个时辰皇帝都不闻不问,就确定孟长瑾确实是失宠了,既然如此他们何必为了一个失宠的妃子而去皇帝面前讨个不好。碧溪的请求让他们好不耐烦,拉扯之中也不知是谁力道重了些,一把将碧溪推搡到地上。
孟长瑾这时有了反应,很是生气地怒斥那些内侍,又问碧溪有没有事。碧溪怕孟长瑾担心自己,忍着肩膀的疼痛爬了起来,装作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
可当她对上孟长瑾的视线时,突然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宝林,陛下完全不在乎你的,你这又是何必呢!庆才人的事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可眼下你跪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啊,陛下他根本不会出来见你!”
孟长瑾心疼地替碧溪擦拭了眼角的泪水,可碧溪的眼泪就像这肆虐的暴雨一样,把孟长瑾的手心都打湿了也不见少。
“碧溪,我根本不想待在这宫里。”孟长瑾捧着碧溪的脸,眼框却好似干涸了般,没有半点泪水落下,只余眼珠血红一片,“如果不能救出长姐,我也没有任何意义待在这里了你知道吗?就当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今后再也不会了。”
文德殿的大门轰然打开,屋内的平和安详和外面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门外的内侍身上或多或少都被雨淋湿了,此刻不顾瑟瑟发抖的身体,立马让出一条道来。
门大开的声音被雨声掩得严严实实的,孟长瑾和碧溪还搂在一起说着话,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还是安达和香芹在一旁跪了下来她们才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孟长瑾抬头再看皇帝,犹如天神从天而降,可却不知这天神是来解救她的,还是来审判她的。
王裕撑了把伞先一步走了出来,而臻昭仪站在李洵时身后,一抹光打在她脸上,显得娇俏而美好。
但是此刻,臻昭仪再也没有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情了,她看着李洵时的背影,脑海里却全是听到孟长瑾仍跪在殿外,那时李洵时的神情。直到李洵时亲自打开这扇门,慢慢地走近孟长瑾,臻昭仪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心里。
李洵时走得近了,孟长瑾感到耳膜都在震动,揣在心里的话一下子忘记要怎么说出口,还是李洵时先开口道:“你以为你一直跪在这里要挟朕,朕就会心软?”
雨水打湿了孟长瑾的鬓角,一滴雨水滑过她尖细的下巴,惨白憔悴的嘴唇缓缓开启,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可她还是把要说的话讲完了:“嫔妾跪在这里想了很久很久,本来是在想要是陛下愿意听嫔妾一句,那么嫔妾应该要说些什么。可是,想到最多的都是在文德殿抄书的事情,那个时候虽然每日要顶着骄阳,要抄写一本又一本的书,可却是嫔妾在这宫里过得最惬意的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