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无奈。
孟长延将她这副姿态看在眼里,故作神秘地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淡黄色宣纸包好的物件。
看起来是一本书的大小。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物件,有点好奇地望着他。
“打开看看。”孟长延收回手,若无其事地品起茶来。
小心翼翼地打开外层宣纸,一本青墨色装订齐整的书本,上面四个大字引入眼帘。
《琅玕细韵》
孟长瑾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曲谱,低喃道:“《琅玕细韵》不是几年前宫变中不幸被焚毁,据说也无抄本留下,这是?”
对面的人不由得笑起来:“你也道是据说无抄本留下,现下你手上这本却正是当年未被焚毁的抄本。”看着她惊讶万分的表情,他也不再打趣,稍稍凑过去轻声问道,“你可知这是谁人所赠?”
孟长瑾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经他这么一问,也是毫无头绪。
“苏允”
这两个字如同一个闷雷在她耳边炸开。
手上拿着的曲谱顿时滚烫起来。
一个眸如晨星,缎带束发,英姿勃发的少年形象在她眼前渐渐清晰。
“阿瑾,你可愿等我归来”
少年清秀的声音,和他那坚定的神情,让她内心小鹿乱撞。
可惜事与愿违,最终一别三载。久到他仿佛未曾出现过。
她轻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将曲谱合上。
一只通亮雪白的梅花白玉簪伸直她的眼前,泛着白玉的荧光,色泽微弱,却将周围颜色都比了下去。
“这根簪子是她母亲留给他的白玉玉佩所打造,是他给你的及笄礼,也是他给你的聘礼。”
“他问,这么多年,你可还愿?”
他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飘渺余空,不太真切。
你可还愿?
这几个字却又清晰有力地撞击着她的心底。
刚端上来的馄饨冒着热气,香味四溢。
隔着这雾气,她的眼前好似都不真切。
仿若那少年坐在对面,长街的喧闹声都安静下来,耳边只余他的轻诉。
你可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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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及笄
光定四年初春,路上雪迹渐渐消融,天空也久违地放晴,风吹在脸上也不似冬日那般刻骨,更添几分和煦。
丫鬟们捧着盘子站立一排,盘子里呈的都是及笄的衣饰。
孟长瑾穿着朱红锦边短褂和浅素色襦裙,腰间系着普通细布带,双手张开,又加曲裾深衣,深衣贴身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两个丫鬟拉举着大袖长裙礼服走来,孟长瑾回头一看,眼角亦是一跳。
“为何还有,添上这么多件衣服,倒显得臃肿了。”被抓着打扮了一早上的孟长瑾不满嘟囔。
大丫鬟碧溪于盘上取出一只钗笄,走过来笑道:“女子及笄都要三加采衣,是祝愿小姐去童真,修美德,一生平安顺遂。”说完,细心地将这钗笄插入她的发丝。
孟长瑾由着丫鬟给她穿上大袖长裙礼服,此时她身上的少女风姿被这深色长裙一盖,倒是姿形秀丽,容光照人。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竟有些认不出来。
身边的几个丫鬟看着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小姐竟是看着自己痴了。”
“别说小姐看得痴了,连我也是看痴了去。”
打闹中,外面有人传孟长瑾去外堂行及笄礼。
丫鬟们有条不紊地替她整理裙摆和发饰,一切妥帖,碧溪便扶着孟长瑾,几个丫鬟立于两侧,缓步而行。
行至房门前,孟长瑾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对碧溪说:“妆台上有支梅花白玉簪,你且替我取来。”刚至堂外,便听得乐声响彻,旁边已经候着一黄衣女子,她笑吟吟地站在门边望着她。
“敏芝恭喜堂姐了。”
女子正是孟长瑾的堂妹,孟敏芝,也是她今日及笄的赞者。
孟长瑾走至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今日辛苦敏芝了。”
此时,堂内孟长瑾父亲已讲完致辞,有丫鬟示意孟敏芝入堂。
孟敏芝款款走出,于丫鬟递来的盥中洗手,洗毕,立于西阶。
孟长瑾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出,至场中,向观礼宾客作揖,眼角撇到孟长延立于人群中,正含笑注视着她。孟长瑾的姑母孟广玟作为此次及笄礼的正宾于一旁奉上罗帕和发笄,一旁有人高声颂祝词:
“盈盈女瑾,始加元服。尔承慧智,秀毓名门。望如皓月,久昭淑德。”
方才颂祝词的人,取木梳,轻梳孟长瑾垂下的青丝。礼毕,孟长瑾随着碧溪回东院,换上襦裙,再入堂内,向堂前父母行正规拜礼。祝词再次响起:
“少而及往,贵至荣和。恭俭宽谦,以成厥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孟敏芝为孟长瑾去发笄,她伸手去取发上发笄,一抹白玉光泽刺入她眼帘,手微微一顿,方才轻缓取下发笄。
三加三拜,孟长瑾已是觉得天旋地转,腹空无力,只盼着速速礼毕。
孟广玟轻步走来,慈爱地注视着孟长瑾,方启唇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嘉宁甫。”
孟长瑾低头恭谨道:“瑾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孟广玟满意地点点头,便转身复位。
“自此,你便不再似曾经恣意妄为,姑母为你取嘉宁二字,也是希望你一切平安顺遂,此与为父之愿无二也。”
孟广蔚望着跪于身前的女儿,如今的她,与自己记忆中的一个人慢慢重叠。竟是如此相似。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孟长瑾俯身再拜。
孟长瑾站在堂前与参礼宾客一一作揖,待宾客散完,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般重担。
“嘉宁。”孟长延走至孟长瑾身边,负手而立,似是好笑地偏头看她。
孟长瑾侧头目光微低落至他负于身后双手处,随后收回视线,莞尔一笑,却也不看他:“又卖什么关子?”
“喏!”
话音刚落,一个小巧精致的妆奁落在她眼前。她有些疑惑看了眼孟长延,才伸手接过。
孟长延收回手,眼中含着笑,“打开看看。”
孟长瑾笑着斜了他一眼,伸手从妆奁中捏起一对碧玉菱花纹金耳坠,耳坠在她指尖一晃一晃,映着冬日的暖阳,萦光流动。她一把将耳坠攥入手心,攥拳的手举至他眼前摇晃了两下,语笑嫣然:“那我便收下了!”
第6章 惊雷
时光飞逝,转眼及笄礼已过去二月有余。此时春光暖人,鸟鸣清脆,娇艳欲滴的花朵已傲人盛放,春色满庭院。
一室袅袅青烟悄悄从窗口轻探了身,缕缕琴声如空谷悠扬,绕梁回旋,抱竹而诉。
屋内聚了几个着青缎薄衫的小丫鬟,双手托着腮,微晃着小脑袋,竟也好似伴着这旋律晃动。
“三小姐,老爷传你速速去偏厅。”一阵急促的声音,打乱了一室的静谧。
孟长瑾青丝如瀑,随风起时轻扬,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白玉般的十指缓缓抚于琴弦之上。
碧溪快人一步回过神来,起身取下孟长瑾指上义甲,着急地问道:“老爷可说有何要紧事情?”
传话小厮立于门廊,低头回答:“小的也不知,只是老爷语气十分焦急,让小的唤三小姐速去偏厅。”
碧溪将义甲收于木匣中,不满嘟囔:“准时相亲之事,这两月来唤小姐皆是为此,既是这事,便也不用这般着急。”
碧溪的抱怨孟长瑾也深感无奈,自从及笄礼一过,往来说亲者便是络绎不绝。母亲每每传她过去,若是男子亲自登门,便让她坐于帘后观望。若是媒人或是女性亲属,便让她入室,听她们谈论男方如何,家世如何,云云。
她每次都用一些借口避过去,却不告知苏允和白玉簪之事。
毕竟这只是孩提时代的许诺,如今赠她此簪,或许仅是心中的执念,即便是情深依旧,隔了这些岁月,也可能变得不确定起来。
她收下这个簪子,虽也有着对对少年的情愫,更多的却是有着自己的打算,毕竟如若嫁与自己未曾蒙面之人,倒不如等一等他。
孟长瑾怕碧溪的话语被外人传去,正欲假装厉声喝斥,便听得小厮低低的声音:“小的被老爷唤进去时,看到屋内有一个身着官服的人,但小的也来不及细看。其余的小的一概不知,碧溪姐姐也别再问我了,三小姐还是快随小的一道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