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珂抢先一步,赶到厉芳泽前头,将布布抱了起来。
抱起布布的同时,她瞥见了兰希手中的画,大惊失色!
正是早晨布布画好的那一幅,但内容已经大相径庭!
来不及询问布布,厉芳泽已经赶到,“兰希,怎么了?”
兰希本来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简珂,听到养母的问话,下意识地将画往身后藏去:“没,没什么,我跟布布和嘉赫玩呢!”
动作到底是慢了,厉芳泽脸上挂了白霜:“藏什么藏,我看看!”
“妈……我……”兰希后退两步,又怕又怯,还是那个不能违抗养母命令的小可怜儿。
布布缩在妈妈的怀里,又往简珂的身上贴了贴。
简珂用力抱紧女儿,平静似水:“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拿的是布布的画吧?孩子画得很美好,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要藏起来?”
兰希愣了一下,没想到简珂明明看到了画的内容,仍是如此镇定大方。
她故意在简珂面前端平那幅画,待厉芳泽赶到,藏到身后时也故意慢了半拍,时间差拿捏得恰到好处,达到了她喊叫那一声的目的。
简珂看到了画的内容,一定会慌乱,刚才她眼中闪过的惊疑,兰希看得清清楚楚。
而厉芳泽只看到兰希向身后藏了画,却并没有看到画的内容,养母这个人,兰希最了解,她要是想知道的事情,一定会追问到底,不会给别人留有余地。
她们之间闹得越凶,越有好戏可看,兰希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到底是养母的“泼”更厉害,还是简珂的“刚”能占上风。
凡是吵闹,没有赢家,只会让厉家鸡犬不宁,让她捡到笑话。
可简珂这么平静,甚至并不回避那副变了味儿的画,出乎兰希的意料,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简珂这心里,又打得什么算盘呢?
兰希还没想清楚,厉芳泽已经不耐烦:“兰希,问你呢,为什么要把画藏起来?”
她搞不清楚,简珂都这么大方地让兰希拿出来,兰希怎么还是藏着掖着,画上到底有什么?
本是主动,现在却变为被动,兰希还没揣摩到简珂的心理,只得随机应变,将画拿到了前面,摊开给厉芳泽看。
稚嫩的笔触,斑斓的颜色,两个可爱的孩子画得惟妙惟肖,立在阳光下的老人也威仪可敬,虽说不属于上乘画作,但灵动的线条,将每个人的特点都勾勒得传神之极。
厉芳泽也一眼认出,这是嘉赫、布布,还有他们的太爷爷,她的父亲厉南凛。
布布笔下的太爷爷,画得异常高大,突出于整幅画面之中,可怖的是,两道粗黑的直线,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黑“叉”,将厉南凛整个人都封死!
打眼一看,好像死神手中的判笔,给被封住的这个老人,判了生命的终点。
“这是你画的?你……你……你这孩子这么小,怎么这么恶毒!”厉芳泽指着布布,脸色涨红,气得发狂,就差像市井妇女那样,破口大骂了。
嘉赫跳了起来:“这不是布布姐姐画的,她画的不是这样的!”
虽然不知道“恶毒”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小小年纪的嘉赫也听得出来,这不是什么好词儿。
“这是怎么了,在医院里闹腾什么?”厉泽勋走了过来,顺手将嘉赫抱起,站到简珂旁边。
这边都是女人孩子,他本意不想过来,但见她们似乎在纠缠什么,担心芳泽姑姑以辈份压人,简珂吃亏。
“泽勋,你别总怪姑姑戴有色眼镜看她们母女,你爷爷这还病着,我们正庆幸他手术成功,可这孩子,竟然画画来诅咒你爷爷,小小年纪这么坏,到底是谁教的!”
厉芳泽指了指兰希手上的画,红了眼圈,很心疼自己的老父亲。
兰希端着画,明明知道表哥看了过来,表现出慑于养母的威严,不敢再藏起画来的矛盾为难。
眼圈也跟着红了:“布布还小,她不会是故意的,上次爷爷因为二舅舅的事儿,误会过布布,解释清楚了,孩子就不会再生太爷爷的气了。”
她在替布布说话,厉芳泽瞪了兰希一眼:“别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傻,孩子的想法都是大人教过的,简珂,需要解释的是你!”
同厉芳泽的气愤难平不同,简珂惊讶过后,反而平静。
她相信自己的孩子,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厉芳泽说完,她沉默,并不申辩。
厉泽勋的眸色由淡转浓:“简珂不需要解释,布布笔下的太爷爷,威武,健康,她为了来探望太爷爷,特意画了这幅画,带出门时,上面没有那道 ‘叉’。”
“泽勋,有人诅咒你爷爷,你当孙子的,还护着你女人的孩子!厉芳泽听不下去,斥责厉泽勋。
拎着一包零食跑过来的厉泽凯,见气氛不对劲,问兰希说:“这是怎么了?我刚才离开还好好的。”
兰希指了指手中的画:“我在地上捡到一幅画,没想到,是布布画的。”
厉泽凯一眼望过去,脱口而出:“不可能,布布不是这样的孩子,嫂子把她教育得很好,别乱说。”
“泽凯,你啊,和兰希一样傻,看人只看表面!”厉芳泽气愤得瞪了厉泽凯一眼,目光中透着狐疑。
这小子这么护着简珂,真是把她当成嫂子那么简单吗?
他们这儿正在僵持,加护病房中走出一位护士:“请问是厉南凛先生的家属吧?现在可以探视了,老先生有话,让你们所有人都进去。”
厉泽勋环顾四周,眼神浅浅的扫过每一个人,轻得仿佛没有痕迹,却叫人心头一沉。
“爷爷还在病着,不要惹他老人家生气。”他只说了一句话。
众人沉默,连厉芳泽都收敛起嚣张的气焰,不像刚才那么咄咄逼人。
一行人往病房走去,简珂对兰希微微一笑:“既然是布布的画,我来拿吧,不劳烦你了。”
客气,疏远,不容置疑。
兰希不敢不从,将画交到简珂的手里,心中不甘。
闹到厉芳泽面前是小case,闹到爷爷那里,才能搅得天翻地覆啊!
爷爷让他们所有人进去,要说什么呢?
到时候再找机会做文章,兰希打定主意。
第695章 遗产继承人
加护病房内,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冰冷的仪器泛着清冷的微光,显示屏上代表着生命机能的数字与曲线,冷漠无常。
厉南凛头上缠着纱布,身上插满管子,脚步声纷至沓来时,他闭着眼睛,手指轻微地动了动,护士会意,摘掉了嘴上的氧气罩。
这位暮年老人,本是老当益壮,如今消瘦苍老,形容枯槁。
“爷爷。”厉泽勋蹲到床边,握住爷爷的手,喊出一声之后,尾音噎在胸口。
气息翻涌,他心疼爷爷。
忽然才感觉到,简珂让他做的那个决定,是对的。
厉南凛微微地睁开眼睛,散乱的目光无意识地在空中寻找,最终却没有聚集,又散乱的回落于深陷的眼眶,喃喃低语了一声:“泽勋。”
“我在,爷爷,你的手术很成功。”厉泽勋握紧厉南凛的手。
厉南凛嘴角轻轻一扬,苦涩的笑容消失于挤起的皱纹中:“我怎么还活着……”
“您要好好活着,您从小就教导我,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得好好活着,活得堂堂正正。”厉泽勋一字不差的复述出爷爷当前的教诲。
“你都还记得?”厉南凛慢慢说出这句话,几许心酸。
“记得,因为是您教的,爷爷对我,养育之恩重如山。”
厉泽勋起身,俯在厉南凛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厉南凛起先愣了一下,接着眼睛完全睁开,眼皮再回落,眯合间,挤出几滴浑浊的泪水。
“泽勋,这么做,你甘心?”他问。
“不甘心。”厉泽勋答。
“你这孩子,不甘心的事,从不会放弃,直到甘心为止。”老泪婆娑中,厉南凛深深叹气。
“为了自己,不甘心,为了爷爷,甘心。”厉泽勋再答。
爷孙俩停止了打哑谜,厉南凛闭目,厉泽勋不语,众人也不知发生什么事情,沉默着不敢多言。
许久,厉南凛才睁开眼睛:“泽勋,扶我起来些。”
同刚才的萎靡萧索不同,此时的厉南凛缓过来,昔日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恢复了些许光亮,整个人也有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