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方知我是我(36)

就算是真把一盆莫须有的脏水泼到了旁人洁白污垢的衣衫之上,那也必定是他的白衣蒙了尘埃,才使得我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谢见涯不认为秦姑娘的计谋有多精妙,反而觉得十分拙劣,若是风华山庄犹在,绝不会让此等小人行径得逞。

差就差在,暮河城楚氏,张扬跋扈是真,为帝王傀儡是真,手染鲜血也是真,那么平日里那点微不足道的行侠仗义只能被认为是惺惺作态。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可笑,若风华山庄还在,这样的假设,那秦姑娘有何至于站在此处呢?

第二日试剑大会结束后,秦姑娘便被留在了清源山,华颜姑娘下山去取清霜剑,毕竟秦姑娘背着剑上山观礼大会太过刻意,不显得自然。

秦氏后人的身份下埋着的森森白骨,谢见涯不会不懂,所以秦姑娘背对着站在身前时,他才觉得这是个多么拙劣而又精巧的计谋。

没人会怀疑送信之人心怀不轨,毕竟他们这样聪明,怎么会看不出信里内容的真假呢?

林楚两家十五年前立下誓约,却苦于没有实证,再加上秦氏一门俱灭,报仇雪恨这种事,多少还是要有苦主喊冤的。

坐立难安的不是秦姑娘。

聪明人最怕自己觉得自己聪明,能把别人玩弄鼓掌之中,到头来,心怀慈悲掉几滴泪,不费一兵一卒坐享其成。

“你……”

他本来只是想说句话岔开过分死寂的沉默,转眼却将想说的忘了。

旭日初升,金色的光芒为土地增光添彩的时候,秦姑娘披着霜露遥望着山下的暮河,谢见涯的话还是没问出来。

你不怕死吗?太不吉利了。

“离开暮河之后打算做什么?”

秦姑娘许是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猛然被人这么一问,也有些不知所措,谢见涯只好换了问法。

“你心心念念的事做成了之后,还有别的想做的事吗?想去的地方呢?”

“有,就是想着日后的光景,白日里去戏园子听戏,晚上的时候抱着话本子通宵,最好阿颜知道了后能少骂两句,丁竹姐姐和师父一生顺遂,得偿所愿,嗯,蠢书生也能考上状元。”

谢见涯轻呵:“没出息。”

秦姑娘挑眉轻笑,眉梢净是调侃,“吹什么牛皮呢!考状元都没出息,什么才有出息?”

莫不是做皇帝么?

以现在谢见涯的身份来说,算是不小的愿望了,可保不齐人家有了更远大的追求了呢!

“走了,别等人发现了还以为这俩神经病半夜不睡跑山上吹冷风呢!”

天地可鉴啊!分明只有你一个神经病,我只是碰巧撞上了半夜不会睡觉的你,才被你拉上来的。

所以也是谢见涯活该啊!瞧见人家屋子里的灯还亮着,非得出来看看是不是姑娘家心事,活该陪着人家吹上半夜冷风。

昨日只有华颜姑娘一人下山去了,秦姑娘还叮嘱她不必赶在昨日就回来,省得着急忘了什么东西。

能忘什么东西,那座破房子还抵不过她身上的衣衫值钱,只不过有件事令秦姑娘有些在意,河洛容家有人到了此处,想必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身边这书生还真就是个皇亲国戚,说不准还有望承继大统,真让他死在了清源山,那才是自找麻烦,还是得找个机会撇清关系才是。

秦姑娘哼着小曲儿下山的时候,谢见涯分明听到了“百年匆匆似梦还,来去无魂长嗟叹啊!那负心郎君他把名显,情已断啊……”

谢见涯:“……”胡说八道!

秦姑娘俗不可耐

只是用个早膳的功夫,正气宗的大师兄差点气急攻心,不着调的师父和顽劣师弟又溜出去玩耍了,大师兄火急火燎,周遭不少看笑话的。

虽说带来的弟子不少,也不能就在人家的地盘上大动干戈,大肆寻找。再问起缘由,一句“师尊和师弟耐不住试剑大会的枯燥乏味,自去找乐子了。”

这会儿会有人暗地里嘲笑正气宗宗主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明面上却是指责清源山的试剑大会无聊至极,惹得堂堂一派之主都不愿意留情面了。

要真是这么说了,毁了柳磬师叔一片苦心,回来依旧会被师父打死,段干信当着正气宗的大师兄操着老祖宗的心,只能敷衍。

“师尊夜里没关好门窗,偶感风寒,今日不便前去观礼试剑大会,师弟他得师尊偏宠,也该尽尽孝道,正服侍床前。”

胡编乱造的也在情理之中,任谁也不能逼着一宗之主拖着病体强撑,拦着人家徒儿尽孝。

巧的是偏被秦姑娘撞上了,当是时,颜召正磕了一把瓜子蹲在墙角里看戏,院子里的两位姿容清秀的佳人正如坊间撒泼的妇人般厮打,扯头发拽衣衫,嘴上还尖酸怨毒来上句“贱人!胆敢勾引我们小师兄!”

看着两位的穿着打扮并非师出同门,秦姑娘只消看一眼,脑子里合适的话本子便有了面庞,缠绵悱恻的江湖情缘,师兄妹青梅竹马情谊深厚,亦或是偶遇佳人见之难忘,顿时也没了去看试剑大会的兴致。

谢见涯面不改色看着墙角蹲下的二人,为了使自己不显眼,只好随他们一齐。

颜宗主今儿穿了件灰色的衣衫,想必是打算好了干这等不引人注目之事,秦姑娘的外衫本就低调,何况她也只是藏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穷酸书生连脚步都像极了这山上低等不会武功的仆人,更没什么看头了。

两位佳人正缠斗至高潮,白衣女子下手迅速,夺了绿衣女子头上的朱钗,顺带划拉了一下人家的脸,绿衣女子摸到了血迹,亦下了狠手,退后两步,抽出腰间佩剑,直刺面庞,白衣女子虽躲得快,仍用手遮在面庞,倒是在手腕见留下一道红痕,白衣轻点,如红梅般好看。

秦姑娘从颜召手里掏了把瓜子过来,顺带还分了谢见涯一小半,颜宗主这才反应过来,身边多了个俩人不说,还抢他瓜子?

“棋逢对手,旗鼓相当,好!”秦姑娘只当做没看到他的神色,中肯地评了一句,颜召来劲儿了,“一看你这小姑娘就没见过世面,明显是白衣那姑娘技高一筹啊!”

谢见涯无语望天,默默嗑瓜子,又听秦姑娘问道:“此话怎讲?”

颜召这才看她顺眼了许多,好心情地为她讲解,“这俩人我可是关注了好些日子了,她俩相约何时何地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秦姑娘闻言,活脱脱一副看无耻长者的表情,颜召赏了他一记白眼,“想哪儿去了!”

“白衣的那位虽说是剑华宗的外门弟子,却美名在外,与她门中三师兄晏齐荛的二三事流传甚广,绿衣的那位是听风轩的小师妹,虽师门虽比不上剑华宗名气大,但她确实颇为受宠,晏齐荛对她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之情啊!”

“光是我知道的,这来来回回打了不下十次了,你接着看就知晓了,白衣女子占了上风啊!”

颜召话音刚落,果真见她们偃旗息鼓,持剑而立,若非凌乱的发饰,还真看不出来方才是经历了什么。

白衣女子忽而红了眼眶,仍坚强地咬住了唇瓣,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冲着绿衣女子身后行礼道:“小师兄。”

但见一十□□的少年着白色交领,袖袍带风,拧着眉头朝人走过去,绿衣女子开口道:“晏师兄。”却见白衣头脚步未顿只冲着自家师妹而去。

听墙角的颜召嘚瑟说道:“你看,我就说是白衣女子略胜一筹吧!”

谢见涯只听秦姑娘用不甚恭敬的语气回道:“前辈高见,晚辈佩服。”

颜宗主闻言起身仔细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端起世外高人的架势罢罢手,“不必如此,看得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谢见涯便看着秦姑娘的神色由兴致勃勃道艳羡嫉妒之情,不消细想他便知道她在羡慕什么。

话本子写得再好,都是字里行间的东西,情真意切是够了,却还是比不上颜宗主这等能时时刻刻眼见话本子的内容登台上演,痴男怨女,俗气却始终令人落泪,秦姑娘很是眼红啊!

颜宗主干惯了这种事,被逮住过一两回,有过经验,知道他们该适时离开,省得撞见卿卿我我的场面。

他倒是不在意,脸皮厚自然无所畏惧,只不过身边这俩看着还都是半大的姑娘小子,那姑娘翘首以盼的模样,他便知道这是“同道中人”,却也不好腆着脸皮教坏人家,不成想怕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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