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荼靡一句话便是将玉衡和自己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称呼更是玉衡公子,连一句兄长都未曾唤上一声,如是举动,自然是让玉衡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血色的面容又苍白了不少,他站在正厅中央,身形僵硬,脸上满是悔恨。
玉衡心中一阵发寒,也是明白自己方才为了玉灵娇所指责夜荼靡的所作所为是彻底寒了她的心了。
可玉衡脸色越是不好,红鲤心中便越是一阵心旷神怡,他心中本是有些担心夜荼靡受了玉衡指责会伤心难过,平白让那庶女看了笑话,如今瞧着夜荼靡这般笑靥生花的样子,红鲤这才放心了不少,心道十里画廊之主到底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夜荼靡这般妖孽女子,岂会让旁人看了笑话。
玉长河此时也是彻底清楚玉衡方才是对夜荼靡说了何等诛心之言了,见着夜荼靡明显记在心上的样子,他脸色也白了白,下意识开口劝道:“荼蘼,衡儿是你嫡亲的哥哥,方才他不过是没有认出你是阿妩才生了些许误会,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玉长河一语说完,玉灵娇也娇滴滴的出声附和道:“是啊姐姐,方才阿娇也是没有认出姐姐才会误会了姐姐,姐姐既是回了国公府,断然也是记挂父亲和大哥才回来的,如今就莫要将这些小事儿放在心上了。”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水平,初一听着没似乎有什么不合适的,可稍一琢磨便可知晓其中有何弯弯道道了,这是在暗讽夜荼靡如今既然是来了国公府就不要仗着自己是国公府的嫡出千金端什么架子,否则她继续闹腾下去便像是一个别有目的回来而压根不是为了什么血脉亲人才回来的人了。
玉长河和玉衡似乎也觉察到玉灵娇的话有些不妥,但是玉灵娇是他们父子二人素日里分外疼爱的丫头,在两人眼中素来是个单纯的,所以到底没有出口指出来,只认为是自己想多了。
夜荼靡视线从三人身上扫过,眉眼间的讽刺越发深了几分,这所谓的父兄关怀,她自小便是没有受过多少,如今七年时间过去,更是完全不再稀罕了。
不过玉灵娇有一点却是说对了,若非是事出有因,她本就无心来这玉国公府上,自然也不会来这地方听这区区庶女说上一堆废话。可是即便是她并非为了这个原因回来又如何,她的身份就是玉国公府上名正言顺的嫡女身份,不管出自何等目的,这国公府的偌大地盘之上,总归还是有她一寸光明正大的落脚之地的。
于是夜荼靡难得兴致大发的对着玉灵娇笑了笑:“倒是让阿娇小姐失望了,荼蘼之所以回了这国公府,倒当真不是因为记挂谁,只是这国公府既然是夜素绾生下我的地方,我回来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便是有人再不乐意我回来又如何,这里总归还是有我一处容身之所的呢。”
言下之意,你管姑奶奶我什么目的回来的,这国公府我若是要待下去,你连插嘴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玉灵娇得意洋洋的脸色顿时僵住了,咧着嘴神色难看,玉长河却是没空注意她,听了夜荼靡的话后,他眼中先是一阵心疼失落,而后听见夜荼靡打算留下的话,便是升起了几分亮色。夜荼靡话音刚落,玉长河便是欢喜道:“荼蘼这是哪里的话,哪里有谁会不乐意你回来,你是爹爹的女儿,是国公府的嫡出千金,国公府便永远都是你的家,你如今既是回来了,从今往后就安心在府上住着。”
第23章 诛心之言
夜荼靡本就是冲着玉国公府来的,如今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闹心的玉灵娇便改了主意,再加上玉长河和玉衡都表态让她住下,她领着红鲤在国公府随意逛了逛,便是跟着玉长河派遣的国公府管家一起径直朝着玉国公府的内院去了。
玉灵娇在夜荼靡手中没有讨到半分好处,再加上玉衡和玉长河二人如今都不是可以倾诉的对象,见着夜荼靡走了她也不愿意继续待在正厅,而是跟玉长河行礼拜别,也利落的离开了。
她离开之际,口中虽是欢喜说着要去将夜荼靡回来的消息告诉府上的人一声,实际上却是要一门心思想去云香院寻了自己的生母,想要商议一番如何应对这个在她眼中完全不该回来的夜荼靡。
玉长河自然不会想到这个一向乖巧懂事儿的女儿心中会有那么多弯弯道道,他满意的看着玉灵娇离开,又唤了人交代完一些该交代的事情,方才转首看向仍旧是面色苍白魂不守舍的玉衡。
玉长河自然知晓玉衡这是在为他对夜荼靡说的过分之言感到自责,可是玉衡方才是以为夜荼靡是个伤了自己的贼人才会那般说话不客气,完全不是有意的,倒也算得上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玉长河便是抬手拍了拍玉衡的肩膀安慰道:“衡儿,爹爹知晓你方才断然是没有认出阿妩才会说了那般诛心之言,你也不用再自责了,如今阿妩既然已经回来了,也愿意住回国公府上,可见心中到底还是有我这个爹爹和你这个兄长的,想来她方才举止也不过只是一时之气,过两日便好了。”
玉衡闻言,脸色仍旧白的厉害。
半晌,他咬了咬牙齿,分外悔恨道:“父亲说的原是没错,可我记得妹妹当年走丢的时候还未满十岁,国公府遍寻不见人,至今已有七年时间,这整整七年时间,妹妹都一直流落在外面,也不知受了何等的苦楚,更有可能是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
“如今人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这个嫡亲哥哥未曾关心一声,却是张口便说她毫无教养,甚至……”玉衡凝眉说着,忽而猛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手,无比自责道:“甚至还诅咒阿妩不得好死,我这个做兄长的真是混账该死!”
他虽也明白自己的确是在未曾认出夜荼靡的时候说出那般言语的,但这话到底还是对夜荼靡造成了伤害,他便是再有心想要为自己开脱一二,可一想到夜荼靡方才那般冷冽的神色,终归还是无法做到。
玉长河听着玉衡所言,心中也是一阵动容,忽而便是又想起夜荼靡说的夜素绾死了的话来,原本他以为这夜荼靡这七年时间虽是没有消息,但是应当是和她的娘亲素绾待在一起,起初还有些放心的,可原来素绾竟是七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也不知晓荼蘼那丫头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
夜素绾离世的消息让他心中悲痛,女儿如今归来明显的生疏更是让他乏力,玉长河便也无力劝诫玉衡了,只能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爹的不称职,七年时间也未曾寻到阿妩,但事已至此也是多说无益,好在阿妩如今回来了,还有能够好好补偿的机会,以后咱们莫要再让阿妩受了委屈便是。”
此话说的在理,玉衡心中虽是仍然无法释怀,但还是点了点头道:“衡儿知晓了。”
……
夜荼靡自然不知正厅的这番对话,她瞧着小厮将她带来的院落,红唇微勾眉眼间的嘲讽却是一点没少。
“夜素绾你倒是好命,人都不在七年了,那人却是将这素心阁替你好生留着,倒也算得上半句痴心了。”
红鲤听见夜荼靡又在直呼自己生母的名字,心中顿时又止不住的有些好奇,更是完全笃定了夜荼靡不仅是对玉国公这个生父没啥感情,对夜素绾这个生母似乎也是分外冷淡薄情了。
不知为何,看着夜荼靡如今眉色冷艳的样子,红鲤却是忽而有些后悔自己先前希望夜荼靡回来国公府的想法了。
他从十里画廊一路行来,路上原是没少见着夜荼靡勾唇妩媚而笑的样子,可如今入了这玉国公府,夜荼靡整个人的情绪便是低落了下来,眉眼阴郁,俨然一副不快模样,红鲤瞧在眼中,心中怎么都是不是滋味。
“怎生安排到这地方来了,我家主子既是国公府上的嫡出千金,怎么着也该有自己的院落吧,如今你却是将我们带到这国公府夫人的院落,难不成你们国公府将我家主子原本的院落给拆了?”
红鲤不愿见着夜荼靡在这院落中想到夜素绾后就越发冷凝的神色,便是皱眉对着带路的国公府管家冷声道。
管家自然已经知晓夜荼靡就是国公府失踪已经的嫡出小姐了,所以一路上都恭敬有加不敢冒犯半分,如今听到红鲤此言,他眼皮猛地一跳,心下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