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谢明欢见牛二并没有马上要了官差的命，也没有搭理他，反而看向牛二，开口说道。
“牛二，我知道你憎恨你的母亲，憎恨明明是她把你生成这般，却又嫌弃你，抛弃你，害得你从小饱受欺凌。但后来你遇到了李嬷嬷，她并不害怕你的怪异，反而对你充满了爱护之心，你也没有刻意去寻找你母亲的下落。”
“你告诉我，三年前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想要找到你的母亲，并且想要杀了她？”
许是李嬷嬷触动牛二内心还尚存的那股余热。
他用冷黄色的蛇眸盯着谢明欢，半响总算是开口了。
“我杀她？”
“呵呵呵——明明是她对我穷追不放，一直想要杀我才是！”
“到底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请求过她把我生下来，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她生下我不要我，我不怪她，谁叫我天生就是这副鬼样子呢？但是她为什么还要对我穷追不放，为什么连活着的机会都不给我，我从来没有去招惹过她，只想和阿嬷过简单的生活，但是她小时候杀我不成，竟然还一直在追查我的下落，三年前我跟随师父到南方寻蛇，她派了不下三拨人过来，就为了杀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
越说牛二心中那股恨意越浓。
不光是他，就是谢明欢等人，包括对牛二愤怒至极的崔郢，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转折。
也正如此，在大家诧异的时候，牛二已经回身将昏迷的刘夫人从蛇堆里拖了出来，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就对着刘夫人的脸，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鲜血不受控制的溢出来。
“住手！”
“牛二，不要伤害她，她不是，不是那个要杀你的女人，你搞错了！”
牛二冷哼一声，根本不相信谢明欢的话。
“后来……我猜出来的几分，我发现原来她还有一个儿子，高中了进士，甚至跑去洛阳做了官。阿嬷跟我说，晋朝对于新晋官员的家世调查很严格，她派人杀我，就是为了怕被别人查出来，她的另一个宝贝儿子还有一个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哥哥！”
谢明欢连连摇头。
“不，你搞错了，大错特错。”
“你正在伤害的这个女人，她不仅不是对你下杀手的那个狠心母亲，甚至如果没有她，你们母子早就没命了；后来，如果没有她，早在你小时候，就被你的亲生母亲杀死了！”
“我不知道你查到的那些往事都是谁告诉你的，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刘夫人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对她下手不仅是恩将仇报，而且也无法真正报仇，你心中憎恨的那个狠心的女人，依旧活的好好的。”
牛二手上原本很笃定的刀松开了几分。
因为疼痛而缓缓醒来的刘夫人，刚好听到了谢明欢之前的话，她面露惊慌和无措，但却什么都没说。
“不、你骗我。”
“你骗人，你们当官的都花言巧语，都不是好人。”
谢明欢被牛二这话说的也是没脾气了，她能怎么办，只能暗戳戳把罪定在这北地大大小小不靠谱的贪官昏官身上。
崔郢上前一步，看着牛二道。
“他没有骗你。”
“或许他需要骗你，但我本来就是找你寻仇的，你是被活着带回去，还是被我杀死都是一样的，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他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你现在放了刘夫人，我敬你是个可怜人，一会咱们之间的恩怨，输赢自断。如果你继续滥杀无辜，那也别怪我看不起你，一会不给你痛快。”
到底还是崔郢的名士风度更令人折服。
牛二有些失神的松开了手里的刀，他的脸上因为布满了恐怖的蛇纹，而看不出到底悲是喜，但就在谢明欢想要走过去把刘夫人扶起来的时候，牛二突然又抓住了刘夫人，死死地抓着她，盯着她问道。
“方才他说，你救过我们母子，这么说来，你一定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了？”
刘夫人被牛二看的心中又惊又怕，同时却又想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刚出生，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儿，心中的情绪是复杂万分。她缓缓伸手想要去摸牛二的脸，却被牛二毫不犹豫地躲开了。
刘夫人神色有些暗淡，她低低地道：“当年你母亲她身怀六甲，一个人在落难在山里，确实是我救她回来的，但是她的身份，我真的不知道。”
牛二不信：“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要包庇那个女人？”
刘夫人摇摇头，咳了几声：“孩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后来她确实又来过一次，但并没有说她到底是哪护人家，只从她身边伺候的可以看得出来，不是一般人家，非富即贵，门楣显赫。”
在牛二沉浸在这新的真相之中时，胡书已经带人解决了在后面围着的那些蛇，带着人从后面将牛二包抄，只等谢明欢示意，就能把人拿下。
而崔郢见状，拔剑想要抢先一步，用自己的方式和牛二解决自己妹妹当年的事，就在这时，谢明欢出手将他拦住了。
“崔大哥，不可！”
谢明欢一开口，胡书那边就行动了起来，十分顺利的把牛二抓了起来。牛二像是被这个真相刺激到了，竟然并未反抗。倒是盘旋在营帐上面的大蟒蛇，想必是和牛二关系不一般，见牛二遭到攻击，竟然放下了死死缠绕着的官差，探过头来，嘶嘶的凶视胡书等人，想要就牛二。
幸好后面季阳董军等人也赶到了。
他们乍着胆子，在琪儿的督促下，和大蟒蛇缠斗了起来。
第28章 失望
“崔大哥，我知道你想为妹妹讨一个公道。”谢明欢看着崔郢，语气认真而严肃，“但公道不能靠私人的决斗输赢来获得，应该靠法律和规则，如果连崔大哥你这样的名士都不信任法律和规则，那么这个国家又如何有发展的希望？”
崔郢定定的看着谢明欢，眉宇间是被阻止的不悦。
这会听到谢明欢的话，他轻哼一生，语气嘲讽：“法律和规则？如果这个天下有法律和规则，又怎么会有连年的战争和动乱？又怎么会有狠心杀子的母亲？那些枉死的人，她们受到法律和规则的保护了吗？”
谢明欢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会的，她们会受到的。”
“我知道崔大哥是对这天下失望，自从汉朝皇权分崩离析后，天下分分合合，战乱动荡，坐上皇位的皇帝更是多有荒唐。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我不能决定之前的不公事，但今天、现在，还有只要我谢明在的未来，就一定会让这天下的受法律和规则的保护，会让不平之事得到纠正，让不法之人受到惩罚，让可怜之人得到保护。”
崔郢看着谢明欢，突然笑了起来，笑他年纪轻轻，空谈抱负。
“你？”
“你以为你是谁？”
“就因为你姓谢吗？”
“如果你是因为你的身份所以如此自负，那还是省省吧，谢家百年大族，惊才艳艳的人物出的少吗？有几个做成了这件事？最后还不是家族为重，还不是皇权为重，还不是世家大族的利益为重。”
谢明欢皱着眉头，她如何听不出崔大哥口中的不以为然和痛陈，这确实是谢家不可抹灭的痛，但她谢明欢不服输，别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她做不到。
“崔大哥，原本我觉得你一身才华，又有名士的风骨，对你很是尊敬。但刚刚听你这一番泄气的话，我实在是失望至极。”
“推崇前人没错，但只因为承认前人的能力才华比我们现在厉害，就要否定自己，并且因此放弃自己想做的事吗？”
“我确实出自谢家，得谢家庇护。但这和我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要去守护律法和规则，要肃清这天下的污浊之气，修复这天下失去依旧的秩序并不矛盾。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因为你说的各种利益妥协放弃，但现在，当下，这一刻，我就是要做，坚定的要做，那我就要无愧于心的做下去。”
谢明欢的话，并没有什么信誓旦旦的承诺，甚至还颇有几分圆滑的诡辩之词，偏偏这些话，像是一颗强有力的石子，在崔郢原本冰冻的心上凿了一个洞，激起了水花。
胡书已经把牛二捆绑了起来，刘夫人也派人先一步送回去医治了。季阳、董军等十几个人一番缠斗，总算是制服了大蟒，每个人都气喘吁吁的站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