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大太太的泪果然止住了,“我也不是不恨,你说她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做出这样的事来。”她长长的吸了口气,把胸中湿意压下去:“看着湛儿,我就恨她。可这看到别人风光,我又想到她的可怜。”
“奴婢明白,这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太太您没错,只是您得顾着重的那一头不是?大姑娘再若,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求的,谁也没逼她。反而是她差点害死大少爷……”
“我如何不知。”大太太并不糊涂,她什么都知道,道理要说比谁都说得好,可这刀子落在自己身上,她自己心里疼。每当这时,其实她最恨的是自己,当年若是把沁儿一起带走,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罢了,不想了。你陪我去库房看看,把那些要紧的字画和古董摆件挑一些出来。虽说我心里替沁儿吃味,可汐儿的好我也知道。这次定要让她风光大嫁,绝不辱没了她。”
她别的虽不知,可老爷曾给她说过。如果不是汐儿,她祝家此时,只怕已经家破人亡。具体因何她不知,可她知道,湛儿媳妇能保住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是因为她的功劳。她甚至想着,湛儿在中了那毒之后,还能只比一般人弱些,能有孩子,都是沾了她的福气。别看太上皇都病的起不了身了,她去住段时间,就能好了?虽说不能处理朝政,不得不禅位,可那焉知不是因为当今跟她好,这福气落在了他身上呢?
“太太能这么想就对了。”嬷嬷松了口气,只要太太不糊涂,那就可以放心了。
而另一边,三太太回到院里,却生生摔了一套茶盏。
在某一点上,她们想的都一样。她们都认为,祝汐能成为皇后,是因为她姓祝。
换句话说,她们认定,皇后必定会出在祝家。可祝汐是什么,她不过是个外孙女罢了。她分明不是姓祝的,可却抢了祝家女儿的皇后之位。作为仅剩的未嫁女的母亲,三太太自然认定,这皇后位本该是她女儿的,现在却被个外人给抢了。这让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气?
可这样的想法她只能憋在心里,在外面半点也不敢露。
圣意已下,除非抗旨,否责这事她连说都不能说。还得笑眯眯的为她的大婚出谋划策,出钱出力。她一个外孙女,那家人又没死绝,凭什么来抢祝家女儿的婚事,还要祝家给她出嫁妆?越想越憋屈,憋的狠了,回来可不就砸东西了么?
“清儿呢?”
“回三太太,姑娘去找汐姑娘玩了。”
三太太眉就一皱:“把人找回来。”她认定祝汐就是个心黑的白眼狼,怕自家单纯的闺女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一点也不想两人亲近。
这些荀越汐都不知道,小白虽然能监测,可它并不是无处不在。毕竟,所有功能都需要耗费能量。所以要么是荀越汐指派它做什么,要么就是它自己感兴趣。不然,它大部份时间还是缩在镯子里,降低能量的消耗。
不知也有不知的好处,她开开的等着嫁人,哪怕之后祝清来找她玩少了她也没在意。毕竟祝清还小,这会儿还天天要上课。
府里为着荀越汐的婚事忙了起来,外面却因为这道圣旨而热闹了起来。
皇上后宫空置,一个女人都没有。不知多少人盯着,不管是后位也好,嫔妃位也好,都想着家里哪个女儿合适,好好教导,到时好送进去。
权势不那么高的人家,自然就盯着低阶嫔妃的位置,权势高的就盯着高阶的位置。盯着皇后这个位置的,也不是没有。结果一转眼,这位置被人占了去。那些有心的人,岂能不琢磨?
琢磨完了也就歇了心思。
要说荀越汐在这京城这地儿,她的存在还挺特别。
她出身祝家,本就是皇上的外家,天然的就比旁人家亲近。再一个,这位还是太上皇亲封的县主,这么些年,一直都有赏赐,可以说荣宠加身。甚至于在皇上继位之前,太上皇病重那段时间,更是单独将这位接进宫,御前伴驾。要知道那段时间,皇子皇孙公主嫔妃,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见得着皇上。
就想想吧,这位县主得有多得宠!
现在回头再看,众人不免多想。是不是这皇后的位置其实早就定下来了?不然太上皇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姑娘那么好?这些年,皇上跟这位县主走的也极近……越想越有道理,再加上如今圣旨已下,就像是验证一下。
至于为什么她年纪这么小就封了皇后,十四就就要嫁进宫去。那肯定是想着,太皇太后还在,让她亲自教导,学着怎么做皇后啊!再说了,皇后虽小,可皇上可不小了。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这事已定,也没他们说话的份。
除非这位皇后自己作死,犯什么大罪。又或者,她死了!不是没人心里阴暗到这种程度,可祝家也不是普通人家,哪怕有人这么想了,也不敢动手。动手未必能成功,被发现了那就是阖家的大祸。
敢冒险的不多。
所谓不多,也就意味着不是没有。
因此,没过几天,荀越汐就发现,自己院子里多了些不好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是她发现的,是赵嬷嬷和钱嬷嬷发现的,一个发现小厨房里用的油叫人加了不好的东西,一个在她衣物里发现了痘痂。前者至人虚弱,长期食用,用不了半年,她就得缠绵病榻。死是死不了,可活着也费劲。
后者么就简单的多了,生了痘症,那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熬不熬得过去都不好说!
“县主,这件事必须跟老太太说。”两位嬷嬷脸色很难看,在她们的地盘里,却让人动了手脚,这是对她们的挑衅。
“是要说。”荀越汐也没想瞒下来。“秦嬷嬷跟我去,两位嬷嬷先把咱们院子里的人理一遍。”
到了鹤年堂,老太太正在看她的嫁妆单子。看到她,笑着招手:“快过来,刚得了一对红珊瑚摆件,正准备添上……你也来看看。”
“祖母,这个不急。”她坐到老太太身边,叹了一声:“祖母,汐儿这次是来请您替我做主的。”
老太太心情正好,她这么猛不丁的一说到是懵了一下。但她也知道,这个孙女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她瞬间便严肃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汐儿你只管说。祖母虽年纪大了,可在这府里,还没谁敢越过我老太婆去。”她以为,是府里谁给她气受了。
荀越汐看向秦嬷嬷:“由秦嬷嬷来说吧。”
事情其实简单,因为她们才发现,什么也没查,直接就来告状了。“老太太给我们县主作主,今儿个咱们院里发现了些不好东西,先是油里被加了损伤身体的药。后又在县主衣物里发现了痘痂……县主怕那院里还有其他地方被人动了手脚,所以这会儿正让赵钱孙李四位嬷嬷排查。什么人动手咱们到还没查,只县主说,咱们祝家兄弟齐心,长慈幼孝,这事怕是外面来的祸事。所以得先来跟老太太说一声,一是请老太太作主。二也是希望老太太能查一查府里其他人的地方,是不是也被人动了手脚。”
这话说得漂亮,听起来完全不像是找茬的。
事实上,荀越汐还真没准备找茬。虽然她很多东西不在乎,可她也不是傻的。别人对她好或不好,她能感觉得到。府里的每个人都心有偏向,这是正常的。老太太老太爷最看重的是整个家族,祝沁是他们的亲孙女,可该舍弃的时候都直接舍弃了。三位太太中,大太太公心最重,但她更偏向他们那一房。没什么比她的儿子孙子重要,哪怕是亲生女儿也比不上。二太太和三太太相对来说,私心就更重些。
但不管哪一房,他们品行都很过关。她们更有大局观,知道在这个府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尤其是前些年司徒宪生母出事那段时间,整个祝家受到了影响,谁也跑不掉。他们都有这样的感悟,现在祝家起来了,所以他们才能回京,才能有今日的安稳和荣华尊贵。
所以,哪怕他们对她当了皇后心里不那么痛快,可绝对不会害她。不为别的,就只为了这对他们,对祝家有利。伤她就是伤祝家,伤他们自己。
换言之,他们没那么蠢。
所以一发现这些东西,她就没想过是祝家的人动手。也因此,她根本没想瞒着,这事儿不是她能查到的。要伸手去查外面,非得老太太出面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