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被带走后,她才慢慢开口,“陈红她是受了刺激才得了失语症。”
颜诗诗一手握笔,问她,“什么刺激?”
“她曾经遭遇车祸,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惨死,只有她活下来了……”
颜诗诗一边听一边快速地记重点,听到车祸两个字时不由地皱了下眉。
“她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是她没有及时提醒,所以导致了车祸。”回忆起那段过往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经过那次车祸以后,她可能是因为愧疚,打击所以没办法开口说话了。”
“这样……”颜诗诗神情凝重,接着又问了一些问题,将对方的情绪安抚好后,又约了下次面诊的时间。
……
是夜,蓝晨公寓,季舒林洗完澡出来,下身批条浴巾,健壮的胸膛处还有水在滴。
“孩子们都睡了?”
“嗯。”颜诗诗心不在焉地答着,手里头在翻看着陈红的病例记录。
“看什么这么入迷?”季舒林狭促地勾了勾唇角,三两步到了颜诗诗面前,“美色面前还这么淡定!”
颜诗诗这才抬起头来,目光正好落入男人含着笑的深邃眼眸中。
即使算得上老夫老妻了,这个男人还是能让她轻易地脸红。
看着她害羞,季舒林有了逗她的心思。
“嗯?”他俯下身来,修长的手指攫住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眼带着几分暧昧地瞟了眼她攥着的纸,“小黄文?”
“什么啊,你别胡说!”颜诗诗急了,要推开他,却被季舒林拦腰抱起来,直往床上带。
“理论看多了没意思,还是要实践。”他嗓音低醇,带着说不出的蛊惑。
一室旖旎。
下半夜,睡意袭来,颜诗诗半梦半醒间忽然叫他。
“舒林,你能帮我查点东西吗?”
揽着她肩膀的那只手调皮地勾了勾她柔软的发,吃饱餍足后很是慵懒,“嗯?”
“我有个新病人,因为车祸心理上出了问题,得了失语症,我想找到当时出车祸而死的那人的家属,带她去打开心结,但是医院方面保密工作做的好,我无从查起。”
“好,”季舒林连一秒钟都没思考,直接应下了,“乖,睡了。”
颜诗诗笑了笑,转身主动揽住男人的腰,很快熟睡。
她不用担心,有他在,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第二天,颜诗诗约了陈红,却没有说明意图。
“颜医生,我的病还有治愈的可能吗?”
陈红手微微颤抖着打出这串字,递给颜诗诗看。
“这要问你自己,你真的想说话吗?”颜诗诗温和地笑着,眼里带着怜悯和理解。
这世上最难治的病是心病,且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便是自己。
陈红把自己关在一个矛盾的境地中,她一面想靠不说话来逃避自己的愧疚,一方面又迫切地寻找治疗自己的方法,她在堕落和自我救赎中徘徊犹豫,而颜诗诗要做的,就是把她心里的那个结彻底地打开。
陈红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前方,脑海里又浮现出车祸的那一幕。
第三百五十章 这个世界真的很美
她的情绪起伏越来越大,手死死地攥着椅子把手,身子颤抖起来。
颜诗诗见状站起来,绕过办公桌,温暖的手握住陈红的手,“你别怕,既然你来了,不管你这个心魔有多大,我一定帮你治好。”
陈红抬头,眼里含着泪。
分明眼前的这个医生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她看上去比她还要瘦削,可她的眼神和话却是那么有力量,她的一颗心倏地就沉静下来。
“走吧,带你去见几个人。”颜诗诗轻拍了几下陈红的手。
在她约陈红前,季舒林已经把车祸死者家属的地址发给了她。
“去见谁?”陈红迅速打出字,眼里的疑惑显而易见。
颜诗诗沉默了片刻,她并不准备提前让陈红知道,有些事情越早做准备,反而越没有勇气。
“到了就知道了,答应我,不管是谁,都不要太激动,”颜诗诗的眼神是毋庸置疑,“你没有欠谁,更不是杀人犯,你只是一场悲惨事件的幸存者。”
陈红握着颜诗诗的手蓦地缩回,她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要为了这件事毁了你一辈子,”颜诗诗没有逼她,“你还这么年轻。”
正说着,季舒林电话来了。
“什么时候去见那家人?”季舒林在电话里忍不住担忧,“我派几个保镖过去跟着你。”
“要保镖干什么?”颜诗诗好笑。
“怕你出事。”
毕竟那家人死了人,如果家属真的把过错归咎在颜诗诗的那个病人身上,他怕她受到牵连。
因为这样一句话,颜诗诗胸腔里忽有什么柔软微微塌陷。
“别担心,”她的声音格外的轻柔,“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劝架我很在行的,别忘了我是什么专业的。”
又说了很久,季舒林才总算勉强被说服。
一路上,颜诗诗做了陈红的很多心里建设,陈红却一直心不在焉,甚至连眼神都没了焦距,越接近目的地,她越焦躁,这个寒冷的日子里,她整张脸却都出了汗。
“陈红,我知道你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颜诗诗按响门铃之前说,“既然来了,把所有你想知道的答案都问清楚,好吗?”
半晌,陈红点头。
事实上颜诗诗也有些忐忑,她怕家属真的如季舒林料想的那样咄咄逼人,那这一趟很有可能对陈红的病情没有利处而是更多的伤害。
门很快开了,两个中年人,神情有些憔悴,但看得出来很和气。
“你们是?”中年女人有些疑惑。
陈红踟蹰着,眼泪先刷刷地落下来,身子颤抖地厉害,差点夺门而出。
“哎哟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中年女人先是楞了楞,然后很关切地递上纸巾,语气温暖的不像话。
“还傻站着什么,快让人进来坐。”中年男子热情地招呼。
颜诗诗把中年妇女拉到一边,把陈红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中年妇女听了后很是震惊。
“这件事我和孩子他爸早就想清楚了,怪不得任何人的。”
颜诗诗也没想到,家属竟这么豁达。
“阿姨,很谢谢您这么谅解,希望你把二老心中所想传达给陈红,这样才能打开她的心结。”
“当然,当然!”中年妇女应下。
“孩子,别哭了。”中年妇女朝客厅里坐着的陈红走去,递上一杯热茶,“先喝口茶。”
陈红颤抖着手接过,趁着这个空隙,中年妇女把颜诗诗的话给丈夫说了一遍,两人心里都有了数。
“你叫陈红吧?刚才颜医生把事情都和我说了。”中年妇女率先开口。
陈红点头,着急地打字,递给两人看。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及时提醒,说不定他不会死。”
“傻孩子,人啊,生死有命。”妇女笑了笑,眼眶里带上了泪,声音却充满了慈爱。
“是啊,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是我们孩子命不够大,就算你提醒了,这车祸还是会发生,我们从没怨过谁。”中年男子附和着。
“如果是你故意杀了他,我们会气,会怨,但是这件事只是个意外啊,”中年妇女看陈红的眼神怜爱极了,“好姑娘,别自责了,如果我们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为了这场意外这么遭煎熬,我们早就来主动找你了。”
陈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头去,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崩溃大哭起来。
颜诗诗自始至终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她知道,这是陈红的心结,所以只能她自己解开。
好半天,陈红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临走前,两位好客的中年人甚至想留两人吃饭。
“叔叔阿姨,已经很打搅了,”颜诗诗笑着拒绝他们的好意,语气很是郑重,“谢谢你们,节哀。”
临走前,陈红朝两位中年人重重地鞠了个躬。
回去的路上,颜诗诗道,“陈红,你想明白了吗,连叔叔阿姨都心疼你这样折磨自己,那么你的父母呢?”
在本该鲜衣怒马的年岁里,他们的孩子却像鲜花般迅速地枯萎,他们心里该是怎样的彷徨和焦虑?
陈红看着窗外,蔚蓝的天和白色的云,她从没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