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乐乐在一旁看着,心里很是平静。
你们的儿子死了,很难过,她能理解。
可蒋红梅死的时候呢,你们谁为她流过一滴泪。
甚至,蒋红梅死前还遭受了那样痛苦不堪的人生。
她毁灭了全宇宙?
她屠杀了全人类?
不,她只是错生了一个年代,她只是不幸和锦鲤女主调换了身份。
她什么错都没有!
如果没有人能为那个可怜又无辜的蒋红梅讨回公道,那由她来。
苏乐乐心里平静,脸上也很平静。
所以,等王主任被弄醒后,一脸渴望地看着她,然后冲过来想要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苏乐乐退后的几步,让王主任抱了个空。
“红梅?红梅?”王主任眼泪决堤,声音嘶哑,仿佛不可置信,“你不要妈妈了吗?回家来,好不好?你哥哥走了,妈妈只有你了,回家来,好不好?妈妈求你,妈妈求你了!”
苏乐乐听着王主任近乎祈求的声音,说没有恻隐之心那根本不可能。
王主任从蒋红学劳改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憔悴不堪,精神恍惚,痛苦不堪。
可她告诉自己,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若不是她苏乐乐狡猾脸皮厚,说不定刚才的尸体就是她自己。
若不是蒋红学死亡、蒋红星离开,说不定王主任根本就不会记起来,还有她这么一号人。
你做的事,你认为对我就要照单全收;你知道错了我就要全部原谅。
呵,苏乐乐心里冷笑。
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妈妈,哥哥走了,你节哀顺变!我说过,你养育我十八年,始终是我妈妈。可我现在姓苏,是妈妈你亲自带我去的丰枣村,亲口让我留在那里。现在,我已经扎根在丰枣村了,妈妈,我不会再回来了!”
哇——
王主任一声凄惨至极的痛哭后,被蒋副主任抱在了怀里安抚。
蒋副主任的眼神第一次对苏乐乐产生了不满。
他小声安慰妻子,红梅还小,迁户口关系这种事情直接去丰枣村找书记就行,和一个小孩子闹脾气就不好了。
王主任终于止住了哭泣,眼泪汪汪看着苏乐乐,仿佛她才是一直受欺负的那个。
几天后,蒋红学的后事刚办完,蒋副主任夫妇俩就亲自到了丰枣村。
书记和大队长亲自接待,很是恭敬。
蒋副主任也不废话,直接提出将苏乐乐的关系转回算苏南市,让支书签署文书。
苏乐乐肺都要气炸了。
你奶奶的,小爷站在你面前,你只当没有看见,你当小爷是什么?
迁户口,呸,就算签了户口,小爷还是苏乐乐,不是蒋红梅!
第47章
苏乐乐转头,看向身边一脸恭敬的刘要武,他正和蒋副主任在说话。
“……哦,红梅给你改了名字啊,叫刘要武嗯,很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能文质彬彬,当然要武,改得好!”蒋副主任一脸赞同,“要武同志,感谢你这段时间对红梅的照顾,以后你有时间,可以到市里找红梅一起学习。”
王主任也一脸欣慰地看着刘要武,像是看到了未来女婿,很是满意。
刘要武一脸激动,行了军礼:“是,蒋副主任!”
苏乐乐心里把那条狗痛骂了好几遍,心说还革命伴侣呢,我就算瞎了眼也不会找你!
就在支书准备在文书上签字的时候,苏乐乐已经握紧了拳头,支书能签,她就能撕,看谁动作快。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突然出现:“蒋副主任,这个事情还是问过苏乐乐同志本人为好!”
人群分开,一个高个子青年走了过来。
蒋副主任沉默几秒,还是超他郑重地颔首,“赵主任!”
蒋副主任虽然是苏南市的二把手,还比赵奕大了整整一个辈分,甚至在气势上都似乎压了赵奕一头,可不知为何,蒋副主任自己觉得,眼前的青年是他跨越不过的一座高山。
赵奕看看苏乐乐一脸愤怒,再看看蒋副主任一脸势在必得,脸上却没什么多余表情,他说:“蒋副主任,苏乐乐同志之前的种种作为,已经得到了公社和市里的认可,她努力建设的学校已经开始有了眉目,你应该不会让她心血白费吧?”
蒋副主任刚要开口,却被赵奕一个抬手阻止:“我知道,蒋副主任要说,她的户口在哪里不影响她的革命工作和学习生活,可苏乐乐同志在丰枣村这片土地上已经有所作为,你为何不助她一臂之力,让她走得更远呢?”
蒋副主任对这句话倒是比较赞同的,任何时候,革命工作都应该排在第一位,年轻人更加应该有志向有毅力,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
可赵奕后面一句话,让他更加赞同:“无论是苏乐乐同志,还是蒋红梅同志,她早就在丰枣村支部和广大无产阶级大众面前和马翠花断绝一切关系,她始终都是你们夫妻两的孩子,这一点,谁都不能抹杀。”
蒋副主任已经开始微微点头。
赵奕最后说:“苏乐乐同志在哪里工作表现最出色,就让她在哪里尽情发挥,我若是你,只会尽力帮助,而不会让她止步不前,让她无忧无虑去做的最好,干的最棒!你说,对吗?”
蒋副主任已经赞同得重重点头:“赵主任说得很是有理!”
只要苏乐乐有前途,户口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走到天边都和他们蒋家脱不了关系。
蒋副主任走了,带着儿子蒋红学死后神志有些不太清楚的王主任匆匆离开。
苏乐乐朝刘要武和赵奕分别深深看了几眼,也转身离开。
刘要武直到第二天才后知后觉,苏乐乐其实并不愿意回到那个条件更加优渥的蒋家,可其中缘由,他还是不太明白。
既然赵主任都认为苏乐乐留在丰枣村对她更加有利,那就留下吧,由他刘要武在,苏乐乐无论工作生活都会很顺利。
他这么想。
之后几天,苏乐乐和赵奕一起骑车去公社的路上,沉默的人变成了苏乐乐。
赵奕没有苏乐乐调节氛围的技能,也同样沉默。
所以,早秋清晨的路上,只有两辆自行车踏板的声音,以及路边树上小鸟的啾啾声。
可这奇怪的沉默,苏乐乐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反而,她在沉默中听到了早晨凉爽的秋风,吹拂过耳边短发的轻柔欢快的声音。
这种声音让她既陌生又新奇,她决定先自己享受一番,看心情再和大叔一起分享。
这几天学校安排的农活比较少,苏乐乐突发奇想写了一篇文章,《论基础教育的重要性——革命工作者的思想建设问题》。
这次,不仅公社的报刊刊登,连市里的报刊也同时刊登起来。
苏乐乐的观点,思想建设应该从小娃娃就要严格抓起,否则一旦形成成熟的思想观、世界观,很难再改正回来。我们无产阶级如此艰苦如此艰难才推翻了三座大山,付出了多少人的生命才有今天的胜利果实,可不能让下一代的革命接班人从小就腐蚀了思想。
所以,基础教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苏乐乐的文章一经发表就得到了很多方面的重视。
省里专门开了一个小会,讨论了这个事情。
在苏南市和东方红公社接到消息,丰枣村得到上面拨款一万元用来建设村办小学试点的时候,苏乐乐正在和刘光明讨论师资力量的事情。
学校的校址放在了苏铁牛原来的家里。
马翠花嫁给了老瘸子之后,支书特地跑去和她商量过,每月给她一定的工分,算作是借用苏家的院子的补偿。
想都没想马翠花就要答应,可老瘸子却说要考虑一下,马翠花马上就熄火了,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蹦。
支书看到后马翠花这样的谨言慎行心里也有些放心,总好过她在丰枣村的时候没有积极上进的家人监督。老瘸子和侄子侄媳商量过后,他才用一家之长的语气告诉支书,工分和补偿都不要,这屋子可以无偿让丰枣村办学,但是,丰枣村支部要给他们搬个奖状,还要让老瘸子的侄媳妇去当老师。
搬个奖状问题不大,毕竟白用了人家的房子,但要当老师这个条件,支书却没有答应。
“……任何人要当老师,都要经过苏乐乐同志的考核和筛选,”支书说得很坚决,“不是谁认得几个字,都能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