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97)

白卓手中还提着那幅废渣丹青,眼中有一抹不屑:“沈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正与谷主说解这幅名作,你忽然插一脚,打断在先,这该怎么说?”

啧啧,名作?还真没看出来。

沈翎瞥他一眼,委实不想与之交谈,遂往身后一瞄。

越行锋会意,立马飞了眼刀过去,白卓的嚣张气焰果真弱下去大半。

这还不算完,越行锋觉得他手里的“名作”十分碍眼:“白家主所画丹青,当真名作。”

沈翎险些笑出声,本以为他不在意这种无聊事,原来连他也看不下去了。见白卓脸色有变,趁机赞叹一句:“白家主的画功当真不凡,那只金雁……你看,栩栩如生。”

“那是凤凰。”白卓灰头土脸,弱弱地憋出一句。

“哦,是这样啊。果然,栩栩如生,栩栩如生啊。”沈翎与越行锋相视一笑,再看向商隐那头,果不其然,他亦是掩口偷笑。

这时,花冬青也赶忙过来掺和,这般完美的报仇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她一冲上来就对那幅丹青勐一通夸赞。从笔法夸到布局置景,可谓将所有一无是处的地方夸了个遍。其间,在座人中,几乎能听到笑声。

最后,商隐居然也开口了,且是目露惊叹:“白兄,当真出自你的手笔?”

此时此刻,白卓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一阵青一阵白,跟中毒不治似的,愣勾勾地说:“在下,在下哪有此等功力,诸位……谬赞。”

终于有人憋不住,“噗”地笑出声,接下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哄堂大笑。

白卓忍无可忍,一张脸怒成猪肝色,转身指向众人:“你们也有脸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要不要我一一说出来听听!”

仅仅一句,全静了。也是时候了。

花冬青将乌木匣子交给沈翎,由他递予商隐:“这是花家的一点心意,望谷主笑纳。”

东西已经递上,至于赃物不赃物的,沈翎已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递出去:“世伯,请笑纳。”

商隐含笑接过,揭开一看,惊住:“战国双首龙玉璜?”

沈翎委实不敢抬头去看商隐,其实,这种东西递出去,实在没什么光彩。即使在座众人无人知晓它的来处,但心里总有那么一些不自在。

花冬青突然赞道:“好眼力!”

与先前那堆垃圾相较,价值过万倍的玉璜,果真引来众人侧目。没有人相信在这种逢场作戏的地方,竟然还有人认真,且是备下重礼。若他们有这宝贝,早就捧去京城求权了。

商隐问道:“此玉璜已匿迹数百年,你是从何处得来?”

沈翎呆住了。从何处得来?他心里依然纠结着一个字:偷……

然越行锋却坦然开口,朗声道:“阆风楼。”

众所周知,出自阆风楼的东西,不会有假,且价值连城。

故而此时,几乎能听见不少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当所有人开始猜度花家此行的意义何在,白卓已悻悻地坐回去。

*

正式开宴,一干人等极力忘记方才献礼的耻辱,纷纷举杯对饮,一时间觥筹交错。

这一回,花冬青总算扬眉吐气,顿觉那四万两花得很值,光是看白卓那张死人脸,就已经值回票价。

沈翎吃完越行锋夹来的肉饼,发觉花冬青依然得意地瞧着那边,不禁说道:“表姐,有这么好看吗?难道……你看上了白卓?”

“闭上你的嘴!”花冬青拿筷子捅了颗丸子,塞进他的嘴。

“他今天,很低调,也很安分。”越行锋忽然说道。

沈翎嚼着丸子,凑过去问:“谁呀?”

越行锋往叶家那头一瞥:“还能是谁。”

不说还未发觉,沈翎看见默坐角落的柴石州,方觉后心发凉。话说他隐藏得极好,从入门到现在,居然完全没察觉他的存在。那个叶铭修也出奇地安分,令人难以参透。

被花冬青盯了久了,本就郁郁寡欢的白卓是再也坐不住,与商隐相告后,以不胜酒力为名,出去透透气。唉,在宴上憋得心塞,也真是难为他了。

沈翎回过头,眼神一震,迅速去拉越行锋:“柴石州不见了!你看,他不见了!”

越行锋淡定道:“比白卓早一步,我看见了。”

“我熘出去看看。”

“劝你乖乖待着。”

宴会继续。大概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柴石州返回席中,仍是无人察觉。

在越行锋的提点下,沈翎才移目过去,一看那张脸:“喂,他怎么好像被人打了?”

的确,柴石州脸上有一块淤青,然他似乎毫不在意。

沈翎嘀咕着:“他不是很厉害么?还会被人打?”

越行锋懒得多看,又盛了碗肉汤给沈翎:“若他站着不动,他人自可命中。”

沈翎不由深思那名勇士的身份,正当此时,一名侍者面色煞白地扑入堂中。

他吓得不轻,说话结巴:“谷主,不好了!白家主他、他……”

第131章 意外命案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落樱堂。众人的表情滞在那里,直到一人不慎跌了酒杯。

俯跪在地的侍者不敢喘息,只当在场之人未曾听个清楚明白,便重复道:“谷主,属下方才于凉亭边发现白家主,见他伏在石桌之上,属下上前一探,竟、竟无鼻息!”

一时间,落樱堂中人人自危,似乎无人在意白卓的死活。

繁吹谷向来守备森严,外围九重溪更是千回百转,即便是有心人,也多半顾忌商隐,绝无胆量擅闯其中,更别说杀人。

如今,有人这么做了,殒命之人还是白家之主,其余小辈岂能不忧?

很显然,商隐也不相信此事,他素来知晓某些人勾结朝廷,但那些人还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除非……谷中入了外人。

侍者依然跪在那里,商隐问他:“你可看清楚了?确是白家主,他确是已死?”

众人屏息,堂中落针可闻,侍者埋头道:“是,谷主。”

商隐眉心微皱,仍是镇定:“速速引我前去一探。”

突然死了个人,且是前一刻还嚣张跋扈、活蹦乱跳的白卓。沈翎虽历经生死,但遇上人死在边上这事,仍感觉后心发寒。

他握紧越行锋的尾指,附耳一句:“有人敢在繁吹谷杀人?”

越行锋很是坦然:“皇宫都能有刺客,区区一个繁吹谷为何不能有人杀人?”

花冬青亦觉事有蹊跷,因为能过九重溪的皆是熟人,若是生人来此,绝无可能来去无影。

沈翎不由把目光移向叶家的席桌,见脸有淤青的柴石州似与叶铭修交谈,忆起他刚才曾莫名离席,不禁心生疑虑:“行锋,你说,会不会是他?”

越行锋定了片刻,摇头道:“他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若他脸上的淤青是白卓所致,那他现在理应逃跑才是,可他依然在此,这瘀伤定是他人所致,而那个人,定可成为他摆脱嫌疑的凭证。”

沈翎自是不信:“说不定他猜到你的想法,正在演戏。”

越行锋嘴唇一抿:“是与不是,稍后看了白卓的尸首便知。若他能把柴石州打成这样,那他拳上定有淤痕,人死了,血脉停滞,瘀痕尤为明显。不过,白卓压根不是柴石州的对手,除非柴石州站在那里,任他打。”

听他说来,沈翎亦觉得柴石州的嫌疑轻了不少,毕竟他不是任人打的主。

花冬青见诸人皆随商隐出去:“喂,我们要不要跟上?”

越行锋捧起桌上一碟糕点:“当然要去,难道坐在这里等人杀?走,边吃边看。”

沈翎翻了个白眼,把糕点丢回去:“要点脸会死。”

*

众人随商隐一同前往落樱堂外的凉亭,那里已举火无数,众繁吹谷武侍围绕周遭,挡住来人去路,只放商隐一人进入。

商隐一探鼻息,白卓果然已死,然身体温热,应是刚死不久。将其头颅微微抬起,其耳洞中淌出液体,再将其头颅垂下,其口鼻眼皆有液体渗出。是黑血。

中毒?这个答案,很是明显。但,是谁下的毒?

宴上诸人同饮,眼下均无一样,可见与堂上饭食无关。众人心安后,开始面面相觑。

沈翎看着一双双充斥猜忌的眼睛,捅了捅越行锋:“他们在看什么?”

越行锋低声道:“既然跟吃的无关,白卓又是出来才中毒身亡,也就是说刚才谁不在宴上,就极有可能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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