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犯人,沈翎默默皱眉:“他家寻不得犯人,难不成还赖在我们身上?”
沈翌默了片刻,拾了裘衣出门:“你好好休息,记得来取药。”
沈翎见他要走,当真有酬神的心:“好,等会儿就让阿福过去。”
“嗯。”
又一袭冰屑打进屋,沈翌走远了。沈翎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总算落下去。
屏风后的那人缓步出来:“你好像很怕你哥。”
沈翎抚着心口:“那是,他比我爹还可怕。刚才他看到你那边,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要是他发现了,你交我出去?”
“切,要是交你出去,我可是要领家法的。亏本生意,小爷可不做!”
越行锋的唇角浮出弧度:“不交就不交,扯什么家法。”
沈翎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即刻挺身博面子:“就算交你出去,只要我哥瞒着我爹,我一样没事!”
越行锋道:“你哥很宠你。”
沈翎得意道:“那是!家里就我哥待我好,他就我这么一个弟弟!”
“不就一个哥哥,有什么好得意。我就不觉得他比我强多少。”越行锋眼神轻蔑。
“大言不惭。”沈翎扬眉看他,“比起你这个纵火犯,我哥可是当年平定西临动乱的将军,那个时候,他才十七岁,第一次带兵上战场,就一路胜战。”
看他说得眉飞色舞,越行锋摇头道:“十七?人家十七岁带兵上战场,再回头看看你,啧啧啧,成天花天酒地。”
嘲讽刺耳,沈翎神色复杂,倒也没反驳的意思,气势傻瓜弱了不少,小声嘀咕:“反正也轮不到我。”
“你说什么?”
“关你毛事!”
第9章 家有无赖
沈翌的伤药果真有效,比那无用野大夫靠谱多了。沈翎又让阿福去顺了几罐,全给了越行锋,琢磨着等柴廷的兴致过去,再找个商队送他离开京城。
然而问题是,前几日还冒险出门寻路的某人,竟然再也没提起走人的事,反倒堂而皇之地住下了。
这一住,可让沈翎一连几夜睡不好。越行锋的伤势复原神速,还时不时支颐看他,看得他浑身发毛,就怕晚上一个不留神把他给……现在,那种眼神又飘了过来。
“看什么看!睡你的觉去!”沈翎窝在暖榻上看街边话本,眼角往屏风那头一撩,即见某人眉目含笑,不禁神魂抖了抖。
“睡了一晚上,还有什么可睡的。不如,一起做些快活事?”越行锋邪邪地勾起唇角。
“死无赖!猥琐!小爷发善心留你养伤,不是让你想那回事的!”沈翎抄起书卷,扬手掷去。
越行锋一手支着下巴,轻易把书接了:“沈二公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反正这么无聊,我们一起下下棋什么的,难道不行?还是说,你在期待那些……”
不可否认,他笑起来的确要人命,沈翎感觉魂被勾了一勾,脸颊一红,低下头去:“下棋?就你……也懂下棋?”
越行锋点点头:“说不定,比你行。”
沈翎笑了,随即卷起袖子:“等着打脸吧你!来,与小爷大战三百回合!”
波澜壮阔的战局正要开启,阿福不合时宜地推门进来。他见沈翎一副要干架的模样,惊慌失措地冲过来,挡在主人身前,拍胸脯道:“不许欺负二少爷!有事冲我来!”
沈翎拍拍他肩:“不要激动,下棋而已。”
“呃,下棋……”阿福有点破音。
“什么事急成这样?”沈翎知道阿福进门前必会在外通报。
“老爷刚下朝,急着寻少爷你。”阿福顿了顿,“二少爷,老爷他……脸色不太好。”
沈翎顿生出不详预感,临走前嘱咐越行锋:“喂,别乱跑。”
越行锋斜倚在屏风后翻书:“哦。”
*
昭国公府。关河堂。
沈翎一路听阿福说了不少,虽然阿福行事较为浮夸,但在严肃的事上,那可是真的严肃。听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足见老爹的心情的确不太好。
此时关河堂内,气氛压抑到极点,连颇有家庭地位的沈翌也面色不佳,更别想他这个庶出能说上什么。
昭国公郑重看他:“沈翎,柴参知府中走水,是否与你有关?”
“什么?”几天前的玩笑话,居然一语成谶!
“今日散朝后,柴廷似对他人提起,借他人之口,传到爹耳边。”沈翌应道。
原来,柴廷对那日宴会羞辱未遂耿耿于怀,又接连几日寻不得纵火犯,两件事叠在一起,自是怒到心塞。大致为此,他想找一找昭国公的晦气,顺道把绛花楼的事给传出去。好在沈翎近日待在府中,才没让柴廷逮着机会。
沈翎深觉事有蹊跷:“爹,此事分明与我无关,为何这般问我?”
昭国公目色微冷:“往日翌儿让你待在府中,你仍是想方设法跑去玩乐,可这一次,你却乖乖留下了,若非心中有鬼,你岂会如此安分。”
沈翎心底一凉,忽然有些绝望,父亲竟是这样不信任他,这样疑他。他留在府中全然是为了藏住越行锋,与那些破事根本没半点关联。但这理由,他偏偏不能说。
“怎么不说话?”昭国公目光一厉,“难道真是你做的!”
“不是!”沈翎对这个父亲很失望,话音习惯性调笑起来,“父亲,你不信我?我,沈翎,岂会做这种事!”
“你敢砸绛花楼,就该想到后果!”昭国公忽而冷笑,“你房里藏了什么?”
沈翎手心发冷,心说阿福绝无可能将他出卖。那……又是谁?
昭国公道:“听翌儿说,你房里香气浓重,据我所知,你并不喜熏香过甚,莫不是为了掩饰什么?”
没想到,是沈翌。沈翎只得否认:“昨日不喜,今日便喜了,有何不妥?”
昭国公并未理会沈翎的说辞,扬手道:“去二少爷房里搜!”
第10章 骨气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沈翎措手不及。这人既然能果断下令搜索,定然事先做了准备,眼下院子被家将包围并非毫无可能。若是如此,越行锋岂不是插翅也难飞?
沈翎想追父亲出去阻止,手被沈翌拉住:“你没做过,就无须惧怕。”
是啊,他没做过,但屋里那人做过好么!
昭国公踏入沈翎的小院,面色铁青,立即命人踹开紧闭的房门,不等旁人进屋,他便只身进屋。这时,一只手拦在身前。
沈翎没想太多,挣开沈翌便去拦:“爹,你搜了,就是不信我!”
“若信你,会给沈家带来灾祸,我宁可不信。”昭国公冷漠地推开沈翎,径直往屏风走去。
“不可以!”沈翎顾不得暴露什么,紧跟上去,晚一步,见父亲揭去地上的被铺。
昭国公的八字须抖了一抖:“怎么是你!”
沈翎一见被中之人,暗暗吁了口气,忽觉里衣已被汗湿,紧贴在背上。
躺着的人不是越行锋,而是阿福。方才阿福来通报,又随沈翎一道去了关河堂,短短的时间里,他是如何神鬼不觉地回到屋里?沈翎想着,这暂时不重要。
“你让一个下人睡在屋里?”沈翌发问。
“这几天手伤,很多事不方便,我就让他睡近些,也好使唤。”沈翎感觉额角淌下冷汗,不敢用手擦拭。
沈翌见状,随即走到前边:“与下人同宿,好像不合规矩。”
昭国公冷言道:“不过是个下人,白日躲懒,值得你这般维护?不,若当真只是个下人,也不见得你有多护短。沈翎,你最好说实话。否则……”
沈翎笃定道:“刚才那些,就是实话。”
昭国公道:“沈翎,我是你父亲,你在想什么,休想瞒过我!”
沈翎一听,反倒不管不顾起来:“我在想什么……父亲,不妨猜度一二。”
“你!”昭国公显然是说了大话,他对这个儿子向来甚少关怀,更别说看破心思,今日的揣测,亦是直觉而已。
“父亲,你只是不信我。”沈翎不喜欢他爹与他说话的口气,一直不喜欢。
“父亲?你连爹也不愿叫了。”昭国公愈发恼火。
沈翌忙拉住沈翎,低声道:“沈翎,算了。”
沈翎是想作罢,毕竟还得继续混吃等死,可这位父亲的眼神却不是这样:“爹、父亲,有区别吗?还是你觉得,生分了?不对,我们向来很生分,你对我和我娘都很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