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33)

“我再瞧瞧。”越行锋总算丢下棋子,将那人打量一遍,“独自坐着喝茶,真是孤僻,一个随从也没带,倒是真有点名堂。文文弱弱的,难道是想问明年能否高中?”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无聊?”沈翎讽上一句。

乐子谦掩嘴笑道:“沈翎,他这是开玩笑,你别当真了。这种事问街边瞎子就成,来此定当是高官厚禄之上的事。”

越行锋目色一厉:“他会武功。看,他执杯的手势,不像是拿笔,倒像是拿剑。”

这种细节,沈翎自然看不出,唯一让他记忆模煳的,是那面具男桃红色的薄唇。

夕照月宴即将开始,堂下各桌均已端上各色美食,待晚宴之后,夕照之会方才开始。

沈翎注意到这一点,环顾小间里只有几碟点心:“话说……我们有饭吗?”

越行锋盯着棋盘点头:“嗯,没有。”

“那你点头干什么!”若非乐子谦参与棋局,沈翎真想掀了棋盘。

“我乐意。”越行锋似听着一丝响声,“你有这么饿吗?我可告诉你,此时人多眼杂,你是想让侍女端吃的上来,然后被下边人瞧见么?”

沈翎不解:“瞧见又如何!”

越行锋高深道:“会死的。”

第61章 运势强弱

人世间最惨之事,莫过于别人吃着,你看着。

一碟糯米团子转眼见了底,沈翎端着盘子,两眼直勾勾盯着堂下一桌连一桌的山珍海味。

这一刻,他宁可待在秋水山庄,也不愿在此活受罪。

话说这是哪门子放风,连个吃的也没有!早知如此,中午那盘没吃完的水晶贵妃鸡就该留着。

边上两人仍在对弈,全神贯注,恍若隔世。他们不饿吗?

沈翎不想再理会那两人,继续瞅着下边,啃着最后一块糯米团子。啃着啃着,眼睛一亮。

那个人!沈翎忙拍去一手白末,两眼死盯着下边那位姗姗来迟的宾客,还有他手中虎头金钩的梨木长杖。

越行锋依然专注于棋局,似乎对来者视而不见。上回在风止楼躲都来不及,今日倒是坦然了,莫非这个小间真这么隐秘?

夕照楼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落目于手持长杖的老者。

“这回只带了两个人。”乐子谦率先开口,即将落下的棋子,亦被收回掌中。

“谁?”越行锋若无其事瞥去一眼,“既然无功而返,何必劳师动众。”

沈翎从旁不敢开口,密切关注两人的神色变化。看他们的样子,定是往年见过这几人,可越行锋的神情为何平静成这般?难道他就是这样瞒着乐子谦?

席间众人窃窃私语,甚至有人的声音异常明显:“南越人。”

声音一传进沈翎的耳朵,他便心惊胆战,暗道越行锋与乐子谦之间的所谓友情,当真可怕。相互作戏到这个地步,委实难得。

此时,越行锋放下棋子,走到小窗边,将宴中众人逐一看过:“诶?他没来?”

乐子谦眉梢忽地一皱,状若平和道:“谁?”

越行锋回头看他:“就是被你我盗了玉璜的那些家伙。没了玉璜,他们就不敢来了?啧啧啧,对自己的运势也太不自信了。”

沈翎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沈翌,然不战而败,并非兄长的品性,难不成个中出了变故?但看乐子谦的眼神,似有些疑惑,又在越行锋面前装得不动声色。

乐子谦终是应道:“不来岂不是更好?少一个人,亦可少些乱子。我们所做,亦非白费。”

此时,宴席撤去,大堂中央摆上两张大方桌。

越行锋一吹口哨:“好戏开始了。”

沈翎侧目看去,竟见几名侍者为方桌铺上带有特殊纹样的薄毯,还有摇盅……

是的,摇盅。故此,那薄毯上的特殊纹样,自然是大小庄家。这是要……摇骰赌钱?

这阵仗有够诡异,相比之下,阆风楼的苛刻条文便显得微不足道。

沈翎见宾客自觉分成两拨:“他们要干什么?”

越行锋摊手道:“一个字,赌。”

见沈翎一头雾水,乐子谦道:“每年的三个人,其中二人是靠两拨人以车轮战摇骰子的方式选出,另一人则是以另一种方式。至于今年是何种方法,尚且不知。”

沈翎顿时理解越行锋所说的那句:来夕照楼,又不是看脸,看的是运气。

虽说有点儿戏,但不得不承认,这种途径比任何方式都来得公平。无谓身份,无谓武功高低。

一时间,以风雅神秘着称的夕照楼,成了一间赌坊。

*

各方人士纷纷落败,一局定输赢的方略,使得进度奇快。

不到片刻,围绕两侧赌桌的人,越来越少。

人潮稀疏,沈翎发现南越老者仍在等候,似乎并不着急。而另一侧,面具男泰然自若,已连战十把,仍无处下风之象。

“他有点本事。”越行锋望着面具男,称赞道,“是个老手。”

“连开十把都是大,难道出千?”乐子谦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越行锋摇头道,“这已经不是运气,而是手法。那拨人,当真是触了霉头。”

沈翎亦是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冲上去请求指教的冲动。要是能学到这手,往后回了京城,便能将多年输的全给赢回来,大杀四方!

越行锋回身去棋桌:“不用看了,是他了。”

话音一落,下方果真爆出骚动,无名面具男,赢了。

因面具男赌术高明,沈翎渐渐失了观战的兴致,外加饥肠辘辘,准备去一旁小憩。然乐子谦伸手一拽,又把他给拉回去。

比起那头一面倒的惨烈局势,南越老者这边显得公平许多。有输有赢,最多不过两把。

沈翎见越行锋不管不顾的模样,自然也不在意下边的输赢:“我能不能歇会儿?”

岂料,乐子谦指着下边:“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沈翎默默朝越行锋一瞄,发觉他眼角分明一动,莫非……

“出千的,是他。哦不,应该是有人帮他出千。”乐子谦所指之人,是那位南越老者。

“有吗?”沈翎完全看不出那赌局有何异样。

“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赢,已经第三把了。”乐子谦说着,若有似无看向越行锋,“行锋,你不来看看?”

越行锋一伸懒腰:“我只关心结果。”

乐子谦好似会意点头:“哦?我还以为,你早已经知道。”

听此一言,沈翎幡然醒悟。乐子谦话中有话,分明暗指南越老者胜券在握,若是如此,那么他对越行锋定然早有怀疑,而越行锋拿天机图换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一席之位!

面对乐子谦的调侃,越行锋居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到底想怎样?

沈翎明知乐子谦试探,却不知如何是好,再看越行锋,依是波澜不惊。

“想不想知道他如何出千?”乐子谦忽然摁上沈翎肩头。

“当然想。”沈翎装作好奇。

“你看。”乐子谦示意沈翎看向那南越老者,“此人面相刚毅,显然不屑此种儿戏的手法,每摇一下盅,都是十足的不情愿。这是赌术的大忌,若无心,又该如何取胜?”

话到此处,南越老者又赢了,连他自己亦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他并未因此面露喜色。

沈翎点头道:“的确,他根本不想赌,表情勉强得很。”

乐子谦道:“这就对了。你再看他这一局摇盅。”

话音落,南越老者将三颗骰子置入摇盅,手法极不娴熟,摇起来亦是随意。

“看!”乐子谦所言之时,正是南越老者揭盅的一刻。

“骰子变了!”沈翎几乎惊叫出声。

虽然速度极快,但盅里的骰子的确发生变化,沈翎在乐子谦提点之下,全神贯注,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沈翎不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老头根本没有动手,那骰子是怎么变的?旁边众人皆是高手,为何半点也未能察觉?”

乐子谦笑道:“动手之人用劲巧妙,若非在你我这个位置,根本看不清楚,更别说那些对青青毫无怀疑的色鬼。哝,你可以再看一次。”

这一回,沈翎更集中精神,全然瞩目于最后一刻。他看清了,是一道极轻的内劲。轻到无人可察,如是穿堂之风。

这件事,无论如何皆无可能假手于人,沈翎即刻想到那个至今未露面的主角:简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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