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败絮(119)

穆元轻哼一声:“沈公子的行踪,属下的确一无所知。”

越行锋笑了笑:“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心里明白。我只想告诉你,那个花家大小姐已回画岭取香引蝶,人,很快会找到。倘若到时候发现长老你有所隐瞒,那后果……请自负。”说完,即转身。

穆元见此情景,竟一反常态地站在原处,他想,反正人在我手上,你越行锋不得不归。

步子远了,又停驻。越行锋蓦然转身:“你居然不留我。”

一句之后,再无其他,该走的走,而站在原处的,转身去了僻处的柴房。

*

推开门,沈翎依然在地上挣扎,还有几寸便能触及门扉。

他知道,越行锋走了,无力地瘫在地上,见了穆元,也再无话可说。

穆元看着他:“少主走了。”地上的人没有反应,“你随我回南越。”

沈翎眼中顿时有了光彩,却是如同暗夜雷电一般,他想说话,奈何只能“呜呜”发声。

穆元俯身抽去他嘴里的布团:“你想说什么?”

沈翎顺了顺喉咙,怒目看他:“我不去南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你是要我南越,然后再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把他引来,再逼他做那些不愿意的事!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死?呵,你可知人死了,就什么也做不到。看不到、听不到、碰不到……你想这样?我想,少主一定不想。”穆元的话音轻如鸿毛,一寸一寸撩着沈翎的心。这个沈二公子的心思,并不难猜度。

“卑鄙!”即使咬牙切齿,沈翎也不得不承认穆元字字正中心间。是的,无论如何,沈翎都不想死,死了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听不到、碰不到。

“不是卑鄙,是我侥幸说中而已。”穆元又替他松绑,“只有你去了南越,他才会回去。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真正正做一个南越少主,甚至是南越君王。复国,是他必须做的事,无谓他愿或不愿。”

沈翎只觉可笑:“他不愿,便不会做。穆元,究竟是你想复国,还是想助越氏复国。说实话,我很怀疑。”

穆元眉梢一动,堪堪笑开:“少主看中的人,的确不凡,你与京城的那些纨绔公子确是不同。”

好不容易被人夸,居然是处于这种境地。沈翎干笑道:“不需要你夸!我告诉你,别想用我威胁他!”

穆元起身,漠然看他:“你于他那般重要,不用你,还有谁人为我所用?”

第153章 南越之境

那日之后,沈翎再也没见过越行锋,连一丝人声也不曾听过。

他深信越行锋不会就此作罢,但一连半月的无声无息又算是什么?花冬青的香引蝶又去了何处?难道那日对穆元说的,只是单纯的威胁?

心越想越堵得慌,沈翎望着断腿,感到无能为力,又见此次随行的影魅皆非等闲之辈,暗道即使越行锋有心来救,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沈翎最终随穆元一路南下。

不知不觉,绕过雁水,再一觉醒来,似已入了南越之境。

一开始,沈翎只当途径城镇因旧时南越之风,而使得衣着奇异,衣角上还绣着颇为眼熟图腾。到后来,某日瞧见穆元的祭袍,沈翎才确定百姓所着乃南越衣饰。

然而早在大崇灭南越之初,乐氏就有意同化南越各族,故而十数年至今,南越多多少少也该有些大崇风貌。可惜,没有,一点也没有。

或许是乐氏感念南越族念旧,所以放任行之?

沈翎不禁摇了摇头,心说那个帝君还不至于宽宏大量到这个地步,也不至于容忍南越人的衣上还留有当年图印。

一路上,百姓对穆元一行崇敬有加,沈翎见了更是生疑。

过雁水之前,穆元分明很是低调,甚至同影魅一道乔装,毕竟现今他们在大崇境内属于乱党,随时被抓、随时杀。可是,当他们过了雁水,一切都变得不同。

低调的穆元换回象征长老地位的藏青色祭袍,而影魅也换上常服,一列车队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百姓们居然还给让路,这绝非顾念旧情那么简单。

感知这一点,沈翎产生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往深了想,不寒而栗。

沈翎暗中留心周围事物,即便限制于车舆之中,他也时不时打探窗外的往来。终于,他发现疑点,证实心中所想。

那便是过城门时,守城将士所着之铠甲。

很明显,将士们所着衣物绝不属于大崇兵将,沈翎偶尔随沈翌混迹军营,一些军装制式,他自是清楚明白。往日时常在沈翌的书房里翻阅书籍,他也清楚明白眼前这些将士身上的军衣归属南越。

大崇绝无可能把城守之职交托于南越人,即便是交了,也不可能容许他们身着旧朝衣饰。

所以,他们并非忠于大崇,他们是南越的兵将。

沈翎默默摁住心口,试图让心跳沉缓一些,可惜无能为力。

现时的事实,便是南边的一些城镇,确确实实重归南越之手,至于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根本无须去想。

可怖的是,大崇朝野上下对此事一无所知!

身为昭国公的沈恪从未提过半点风声,沈翌也不曾说过,一丝风吹草动也无,穆元也做得太过滴水不漏。然朝廷三五年会下派官员替换,同时引旧官员升迁,如果穆元那群人早已控制了这些地方,那么大崇官员只怕是……

沈翎打了一个寒颤,顿时忆起从南越归来的官员,他们的身体都不太好。

如今看来,这个“不太好”的确是很不好,也不知他们如何被人控制,从而导致返回京城后,不说一个字。

对于穆元对越行锋的穷追不舍,沈翎恍然大悟。

南越的事,压根不是什么烂摊子,而是穆元摆好了一局棋,要越行锋回来按部就班地取胜。穆元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只是个长老,而越行锋拥有王族血脉,能一唿百应。

仿佛血液在体内凝固,沈翎痴愣愣地定在那里,不由握紧了拳。

今日入城,车队的行进速度似乎放慢不少。沈翎的腿伤好了大半,便踏出车舆问人。

哪知一把头探出去,他就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城中百姓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且是分跪在大街两侧。凭沈翎的记忆,这种事通常发生于帝君出巡、或将士凯旋,但是现在……是在恭迎谁?穆元?

沈翎不禁去想那日对穆元说的话,究竟是他想复国,还是他想助越氏复国……疑惑。

穆元接受众人跪拜,脸上闪过一丝诡笑,转瞬恢复平和无状。

沈翎默默退回车舆,当是什么也没看见。

*

马车骤然停顿,沈翎揭开一角帘布,朝外头看……惊呆了。

这是……宫殿?是的。若没猜错,此处便是南越王宫,昔年付之一炬的南越王宫。

他们真有钱。沈翎这般叹着。

经过宫门,两侧青壁上浮刻的王族图腾,使得沈翎不由自主握住胸前的指环。

这些,都是穆元的杰作?暗中占领城镇,安插南越军队,再重建南越朱雀宫……想起越行锋说过的某句话,还当真不能小瞧他。

马车在王宫里兜兜转转,终在一座八角楼阁前停驻。

沈翎探出身子,见楼阁上挂着一块古朴的木刻牌匾,上边是修长篆体:十知阁。

十知?是哪十知?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哪些?

想得正欢,手持虎头金钩长杖的穆元已在眼前:“下来,随我入阁。”

虽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沈翎进入的一瞬间,便觉此处阴气森森,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被拎着,时时刻刻挠得心底发毛。

并不十分敞亮的走道两侧,分列不少黑衣人,沈翎从他们的眼白判断,他们是影魅。

此处的影魅虽衣着与以前见过的那些相同,然眼神与气势,皆胜过那些百倍。所以,穆元带出去的那些全是垃圾,留守南越的才是精锐?虽说不算本末倒置,但实力差距如此之大,是为了迷惑外人,还是另有考量?

盯了一位眼白兄稍久,那眼白兄立马回瞪,那个气势,令沈翎不禁想倒退两步。

“走快些。”穆元在前边催促,而身后的大门也徐徐关上。

“哦。”沈翎腿伤初愈,但也不算大好,无力感还是有些,走起路来仍是一瘸一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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